深秋季節的大地,草木凋零,田野之間一片荒疏。
辰時左右,河南汝寧府城汝陽城東南十里的一座山上,總理五省軍務的盧象升正在山頂觀察遠處連營幾十裡的流賊陣營。他身材高大消瘦,身披一件鎖甲,頭戴八瓣帽盔,左右胳膊上都戴著鐵臂手。天雄軍中軍官楊茂功侍立身側,盧象升的貼身侍衛吳大定手扶一柄二十斤的長刀站在他的身後。
觀察良久之後,盧象升眉頭緊鎖,轉身邁步向山下行去,楊茂功和吳大定趕忙跟隨身後。
楊茂功開口問道:“督帥,賊寇勢大,我們該如何應對?”
盧象升頭也不回的的邊走邊開口道:“一直以來闖賊就是我等最大對手。其部下蕃漢騎兵眾多,擊敗其容易,但剿殺幾無可能。此次闖賊與張獻忠合營,人馬驟增到幾十萬之眾,確實難以一舉擊破,回營後召集諸將合議吧!”
來到山下大營的主帳後,盧象升吩咐召集手下千總以上軍官,以及兵部調遣過來的遼東祖寬和李重進等諸將議事。
不一會,天雄軍各將官紛紛來到大帳,祖寬和李重進等遼東將官則是姍姍來遲。
等眾人到齊後,盧象升面色沉靜的看著眾人,緩緩開口道:“闖賊、獻賊圍攻汝陽已經數日,府城岌岌可危。
我等身為朝廷官軍,自是以剿賊守土為職責。
本官適才檢視敵陣,其人數雖眾,但外圍根本沒有設立營寨,守備及其懈怠,唯有靠近府城位置,方能見到略微齊整一些的營寨。
可見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我軍目前位於賊軍側翼,本官決意先以弓弩射殺,後以馬隊突擊,將其外圍擊潰後,驅趕潰兵衝擊其老營。
此戰不求能將闖賊一舉擊殺,但求殺傷其老營主力,削弱其有生力量,並解除汝陽之圍。
各將回營後埋鍋造飯,之後展開攻殺,眾將意下如何?”
天雄軍是盧象升自大名府一手打造起來的,對他忠心耿耿,自楊茂功以下皆是拱手接令。那邊祖寬、李重進的部下則是一陣嗡嗡的議論之聲。
盧象升目光看了過去,身形粗壯,一臉絡腮鬍子的祖寬大咧咧的出列拱手道:“督帥,賊兵勢大,人馬足有幾十萬。督帥的天雄軍只有五千人馬,末將手下不過三千騎兵,李將軍只有一千七百,這統共不到一萬人馬,要去攻打幾十萬賊寇,恐怕會損失較大。
末將倒不是畏敵怯戰,這些山溝裡出來的土匪末將還沒放在眼裡,只是賊寇人多勢眾,末將怕手下的兒郎們折損太重啊!”
楊茂功等天雄軍諸將見他當面頂撞督帥,心下都是氣憤不已,看向祖寬的目光已是不善。這些遼東來的野蠻人,仗著自己人馬精銳,驕橫跋扈,誰都不放在眼裡。
盧象升神色不動,開口道:“那祖將軍覺得應當如何呢?”
祖寬滿不在乎的開口道:“末將以為再過幾日賊兵就會攻破汝寧,破城後賊定會大掠全城,外圍之賊也會參與劫掠。到時乘賊兵混亂之際,我等尾隨掩殺,定能大破賊寇!”
遼東諸將紛紛出聲附和,支援自己主將的打算。
盧象升心頭憤怒,但面上絲毫未顯,他開口道;“祖將軍是從帶兵打仗的方略來看,此法固然可行,但你等考慮過汝寧城中的官紳百姓嗎?城破之下,依照賊兵的秉性,城內的百姓會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嗎?”
祖寬抬眼看天,傲然道:“我等是朝廷官軍,只管剿賊,至於百姓如何,那是官府之事,與我等無干!”
盧象升終於按捺不住,面露不悅之色,語氣嚴厲起來:“既是朝廷官軍,自當以保境安民為責!本官奉命總理五省軍政,決不能坐視城破人亡的慘劇在本官的眼皮底下發生!
祖將軍不必多說,兵部調遣你等遼東兵馬歸本官所轄,那就要聽從本官號令!一旦馬隊突擊,本官會一馬當先衝鋒在前,回去準備吧!”
天雄軍諸將單膝跪地領命,祖寬還待繼續出言抗命,身後的李重進暗暗的扯了一下他的衣甲,他才悻悻作罷。
隨後草草的衝盧象升拱了拱手,率領屬下揚長而去。
待帳內眾將走後,楊茂功氣憤的開口道:“那個姓祖的遼東蠻子如此驕橫,督帥就該下令以違抗上命為由將其斬殺!滅一滅遼東佬們的威風!居然敢這樣對督帥講話,他的眼中還有朝廷嗎?”
盧象升搖了搖頭,說道:“大戰近前哪有擅殺大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