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酒桌前,賈代儒亦是起身相迎,抱拳笑道:“哈哈,老先生請坐。我正因對老先生所言李艾堂之事有些興趣,故讓孫兒相請,實在有些唐突,老先生見諒。”
桑木乾啞的語聲答道:“哎,老鄉翁這般照顧小老兒生意,小老兒感激得很,感激得很。”
說著,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在桌上的酒菜上掃過,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一旁的桑榆也是直勾勾地瞧著桌上的一盤魚。
賈代儒說道:“老先生若是不嫌棄飯食粗鄙,就請用些罷了。”
桑木一聽這話,拿起筷子便如風捲殘雲般掃蕩起來,瞧得一旁的賈瑞也是目瞪口呆,這位老先生,至少得三天沒吃飯了吧?
晴雯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她雖是個賈府中的婢女,過得日子卻比尋常人家的小姐不差,何況賈府書香門第,吃飯時自然有諸般規矩,不由皺了皺眉頭,說道:“您老人家,這是餓死鬼投胎的吧?”
賈代儒在旁臉色一沉,喝道:“晴雯,不許對桑老先生無禮。”
桑木連忙擺了擺手,一面繼續胡吃海塞,含糊不清地說道:“沒事,沒事,沒有失禮。”
賈瑞朝晴雯搖了搖頭,轉眼看向桑榆,但見她嘴角上沾著幾粒蝦仁,也顧不得擦拭,只是抱著個豬手在啃,不禁莞爾。晴雯見狀,忙拿出一張手帕來,替桑榆擦去了嘴角旁的蝦仁,桑榆說道:“謝謝大姐姐,姐姐你長得真好看。”
桑木抬眼瞥了晴雯一眼,嘟囔道:“是長得還行,不過跟當年的蘇離離姑娘比,尚差得遠呢。”
古時,大凡富家公子的貼身丫鬟,幾乎便與姬妾地位相仿。晴雯既是賈瑞的貼身丫鬟,桑木這般對她品頭論足,也算是大大的失利。然而賈瑞現代人出身,對於這等繁文縟節也不甚講究,倒也不甚在意,隨口問道:“哦?不知老先生說的這位蘇離離姑娘,又是何人吶?”
桑木拿腌臢的衣袖揩了揩嘴唇,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閉上眼睛伸出一隻手來,遞到賈瑞面前。賈瑞會意,眼皮跳了跳,自懷中摸出一小塊五兩的碎銀子來,放到桑木手中。
桑木隨手掂了掂,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嘞,酒足飯飽,該幹活嘍。”
說著,伸手在桑榆的小腦袋上一拍,抑揚頓挫地唱道:“小榆兒,走著!”
桑榆如條件反射般掏出那塊驚堂木來,重重朝桌上一拍,震得酒席上酒盞等物一通亂響,幾滴酒水飛濺到賈瑞的臉上。
賈瑞的眼皮又跳了跳,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什麼江湖騙子,五兩白花花的銀子就此打了水漂。就聽桑榆說道:“爺爺,你方才說,這位李艾堂李先生,究竟是什麼人吶?”
桑木不緊不慢地自衣袖中取出一杆煙槍,又小心翼翼地從桑榆腰邊的荷包中取出幾縷菸絲,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閉目搖頭道:“當年舊事久成空。剩有垂楊亂晚風。才子棹尋煙水外,美人夢破月明中。悲命薄,泣途窮。青衫紅袖略相同。傷心一種天涯客,君是楊花我斷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