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生離家幾天的閔將軍回來了,家裡人知道內情與不知道內情的人都鬆了一口氣。申氏所生的學哥兒這就往母親房中去,去告訴她三哥回來了,讓母親不要擔心才是。
一進到院子裡,先是兩個丫頭抬水來,看到學哥兒進來,忙滿面堆笑道:“哥兒回來早了,這又逃學了不是?”
嬌笑嫣然的丫頭們原本是學哥兒玩笑慣的,這一會兒倒沒有什麼心情玩笑,只匆匆取笑一句:“抬水又要說話,仔細弄溼你的裙子。”再就匆匆往母親房裡來。
房中的丫頭們明窗裡看到,已經回過申氏。申氏再看到走的頭上有些汗的學哥兒進來,也是笑著問他:“是什麼事情這樣著急?”
“三哥回來了,在祖母房中呢,我這就來告訴母親,讓母親放心。”學哥兒進來擦過頭上汗,再就是要茶喝。
讓人給兒子倒茶來的申氏近年來唸佛居多,手邊不做針指的時候就是一個小佛珠在手上,聽到以後例行的功課就是一句:“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這樣的虔誠樣子,只能讓在外面上學開始在外面行走的哥兒們笑話,申氏睜開眼睛來看到兒子又是笑嘻嘻看著自己,先就“啐”一口:“再說混話,讓你老子捶你。”
“我老子再不為這個捶我,父親也不信這個。”學哥兒喝著茶,對母親再說一個學裡聽來的笑話:“西陵侯家前天有神鬼呢,母親知道嗎?”
申氏又啐兒子一口:“我長天白日只在家裡,又不會客,哪裡聽這些笑話去。”眼前的兒子倒是天天學裡去,同胖倌兒那一幫人在一起,有的是笑話聽。
“那我告訴母親,西陵侯家的小佛堂裡,白天佛前供奉的東西,過一夜就沒有了,查也查不到什麼,就說是有鬼神。”學哥兒把這笑話告訴母親,聽著申氏糾正道:“是神佛才是,看你說話倒不清楚。”
學哥兒笑眯眯:“府裡女眷們都是高興的,說夫人們虔誠這才有神佛到他們家去,其實,是柴少慕背不出來書回家被罰餓肚子偷吃的。”說到最後,學哥兒看看母親手上的佛珠道:“這珠子應該用糯米糰子做才是,”
先聽著高興後聽著要拉下臉來的申氏被這一句又帶走了心思,只是問道:“糯米珠子倒有講究不成?”看著學哥兒是但笑不語,申氏自己尋思道:“念米佛倒是有用糯米的,敢是你外面聽來的有什麼緣由?”
這才放聲哈哈大笑的學哥兒對母親道:“母親唸佛,時常空心去唸,兒子孝順的心上來,想著母親要數唸的遍數兒,不如糯米珠子念一回吃一顆,又管餓又能記數,到唸完了,看看吃下去幾串就知道,怎麼母親這個倒是想不起來。”
房裡人都掩著口低頭抽動肩頭只是笑,申氏越發地要板起臉來罵兒子:“扯你母親的躁,這樣混話外面聽來只是說,上學就上出來這個新樣兒來,”小桌子有一個小丫頭撣灰的撣子,因是剛才讓她放在這裡撣一下錦榻的,申氏舉起來就給兒子一下,打的學哥兒往後面嘻笑著躲開,再對母親央求道:“母親別生氣,兒子巴巴兒想的這個笑話,只是為討母親高興不是。”
“有話你就說,弄這些混話來打趣我,還說是巴巴兒的,要是不巴巴兒的,不是要把我氣死。”申氏猶有薄怒,自己一心向佛,爺幾個都不信也倒罷了,兒子偏生在自己虔誠的時候編排出來故事,申氏瞪一眼學哥兒:“快說。”
學哥兒只是對著房裡丫頭看一看,申氏這才道:“你們出去吧。”等丫頭們出去,學哥兒才微紅著臉湊到母親身邊來,曲一膝跪在母親身邊榻上,先還涎皮賴臉:“我給母親捶捶。”
“說你的事情才正經,”申氏把兒子的手拂到一邊兒去,還在為剛才褻瀆神佛在生氣,看著兒子面上微紅又起疑心,申氏只問道:“你到是說出來,不說我可不聽了。”
學哥兒這才低聲問出來:“母親,”再猶豫一下才道:“兒子大了,”這兩句沒頭腦的話聽得申氏一樂道:“我知道你是大了,大了又如何?大了更是不能亂說混話才是。”然後申氏一般地就要接著說下去:“你看看小王爺常日裡是如何的尊重,你怎麼就不學著一些?”
聽得學哥兒“撲哧”一笑,問申氏道:“胖倌兒總打先生呢,要我學不,就是三哥,”學哥兒遲疑一下,這才說出來:“三哥不是也剛從外面回來,”
“他有事情呢,可不是剛回來,”申氏不動聲色,閔小王爺的事情能瞞一個人就瞞一個人,家裡知道的都裝作不知道。
學哥兒低聲對申氏道:“母親不必瞞我,祖父和祖母在房裡教訓三哥呢,我聽到了,所以來問問母親,我的親事母親是如何想的?”
先是聽過要笑的申氏覺得兒子大了,倒想著親事,再一看學哥兒面上又起微紅,申氏剛才的疑心也重新起來,促眉一想,申氏不覺心驚肉跳,罵道:“欠捶的東西,敢是外面鑽狗洞去了,你要是做下這沒脊樑骨的事情,我,”申氏這一次氣怒攻心,不比剛才,恨聲罵道:“我告訴你老子打死你。”
看到母親生氣,後退兩步的學哥兒趕快陪笑道:“這不是在和母親商議,兒子倒佩服三哥,所以不想惹母親生氣,這才來和母親商議。”
申氏雖然是又氣又怒,學哥兒卻是她的命根子體面,強壓下怒火來打定一個主意,要在朱輝知道以前把這件事情能撕擄開就撕擄開,家裡有一個頗能體諒人的大嫂,就有不少好處,學哥兒真的是做下這等醜事,大嫂如果願意幫忙,兒子體面倒也得存。
因此申氏忍忍氣,面上重新是一平如水,對著學哥兒緩下聲調來道:“你把話說明白,讓我聽明白了。”驚疑不定的申氏雖然要存自己體面,也是先疑心到自己的親戚,親家姑娘裡還有一個紫影,想一想大嫂有為她必姻的意思,紫影會不會再對學哥兒多話,也未可知。
再就是家裡現成的還有方氏的兩個親戚在,申氏用手掠一掠發角,對兒子和顏悅色地道:“你說出來讓我聽聽。”
學哥兒看母親不再生氣,這才大著膽子說出來:“是舊年裡往親戚們家吃家酒去,多是我和小王爺們去,三房裡蘭芳姑媽家的女兒籠煙……”
說到這裡,申氏再也忍不下去,柳眉倒豎開始大罵:“狐狸妖精一樣的人,你也有臉說,虧你是個大家公子哥兒出身,你不訂公侯家也要訂世勳家,怎麼看中一個小官兒。家裡多少往來的世家,都有好姑娘,都正派又端正,我都是見過的,憑什麼要她家的,”然後猛地站起來,平時瘦弱的人手指緊緊地有力抓住兒子的臂膀,兩隻眼睛都帶著逼問:“可做了什麼?你可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