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當上隊長後,他帶領大夥兒甩開膀子大幹,不僅壯大了知青隊集體經濟實力,還使相鄰大隊不少家庭富裕起來,更令人欣慰的是,原來的開墾地已經還林,原來的荒山禿嶺已經披上綠裝,如今的知青隊,綠樹成海花果飄香。
利用荒山禿嶺面積大的特點發展果樹種植,利用飼料資源豐富的特點發展豬牛羊養殖,利用溝壑河溪眾多的特點發展魚蝦養殖,利用山間盛產名貴中草藥的特點發展藥材加工。這“四利用四發展”,是他對知青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潛心觀察分析尋找出來的發展路子。
縣裡把知青隊的發展思路提升為全縣山區的發展戰略,為此,縣委決定召開全縣經濟工作大會。說是大會,其實規模並不大,但都是全縣的精英——公社書記、主任,部委辦局一把手。
金鎖將在大會上作經驗交流,他感到誠惶誠恐,大家也為他捏著一把汗。食堂裡殺雞宰羊,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縣裡來的文人。白寧、毅彩、毅花成了服務員。瞧這陣勢,一點不比到大酒店遜色。
金鎖雖然是老三屆高中生,但這麼重要的發言材料從來沒有寫過。他只能以十二分的熱情款待客人,拜託大秘書操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縣委辦分管綜合文字的卞副主任說:金鎖兄弟別擔心,發言稿一定會是很棒的,且不說知青隊確實工作出色,就是一般般,憑這桌酒菜,憑三位美女的服務,我們也會抽絲剝繭總結出三條五條經驗來的。別看只是小隊長的發言,縣委辦公室會幾易其稿層層把關的,最後還得由縣委副書記閱審。這樣的稿子你有什麼不放心,只要照本宣科就是了。
縣長主持會議。他明確了大會的主題和議程,強調了本次會議的重要性。突然,他提高嗓門,今天的會議形式很特別,由最基層的生產隊長介紹經驗,由最高領導作重要講話。縣長所指最高領導當然是縣委穩書記了。
金鎖被指名上臺發言,他拿著已經印成鉛字的稿子顫巍巍地走上了講臺。
各位領導:我是黑銅山大隊第十生產隊也就是知青隊的隊長金鎖。由於知青返城,知青隊只剩下一名知青,那就是我的妻子。
全場響起了熱烈掌聲,這是對知青隊工作的肯定,還是對白寧留在知青隊的讚揚?兼而有之吧,金鎖的心熱乎起來。
他覺得念稿子太彆扭,想向領導講真話說心裡話,他乾脆把稿子扔在一邊娓娓道來。
知青回城後,勞動力不足的矛盾更加突出。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想從其他九個生產隊抽調勞力,報酬當然比原生產隊高得多。沒想到,社員們不願幹。本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他們卻靠遣送站吃遣送站,與遣送站裡應外合,做起了保人生意,辦起了黑監獄。這個營生,既來錢快又不費體力。
我們只能從外鄉協調來勞力,他們在知青隊勞動,回原生產隊參加年終分配。由於各生產隊分配水平高低懸殊,造成同樣的勞動強度和時間,報酬落差太大,嚴重挫傷了勞動者的積極性。工人加工螺絲可以按個數計件,農民種田為什麼不可以按畝數計酬?我們經過摸索,借鑑工廠計件製做法的理念,實行了山地承包,包到人頭,一包到底。
縣委穩書記悄悄地問坐在旁邊的副書記:“金鎖的發言稿你審過嗎?不是四利用四發展嗎?怎麼變調調了。”
“審過,他這是脫稿在講呢。”
穩書記陷入了沉思,過去批“三自一包,四大自由”,現在金鎖卻搞出了“四包”,一包到底。這是政治問題啊。他並不是保守,中央雖然在強調發展經濟,但並沒有哪一個檔案上提出可以“包”啊?作為縣委書記,確實沒有這個政治水平判斷“包”的是非,究竟是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心中一點譜兒都沒有。這是以縣委名義召開的會議,萬一搞錯了,問題就大了。穩書記不敢再往下想,他只有一個念頭,還是穩點好。
穩書記用兩隻手指頭彈了彈話筒,負責擴音的人員已經看到了穩書記的動作,立即把擴音器切換到穩書記面前的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