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師弟你再跟上。”
傅白要趕在所有人之前抵達山頂祭臺,所以要提前走。待他離開後,院子裡只剩下傅款一個人。
傅款稍稍抬起右腳,看著那些濁霧此時已經有些粘連得更厲害了。他自語一句:“再留給我一點時間吧,不用太久。”
然後把腳落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從袖口取出一隻竹笛。
隨即也離開了院落。
山頂祭臺此時已經聚集了醉意盎然的長老弟子門。在大的祭臺之外,還有一個小小的漢白玉臺,專門供給門派的人坐下觀禮。此時唐悟掌門已經坐到了首位,四位長老也依次坐下,弟子們就隨意得多,或站或坐或斜倚,並沒有嚴格的要求。傅款的位置不在這裡,他拿著竹笛走到了靠近祭臺的地方,在這裡,其他幾位真傳已經等候多時。
傅謙主動招招手,讓傅款走過來。他手肘間夾著蕭,說話時有白氣撥出。
“三師弟,怎麼才來?”
“我……方才在大師兄那裡。”
“哦,”傅謙明顯喝得有些多,說話舌頭都大,“那、那咱們現在就開始?”
“再等等吧,大師兄好像還沒準備好。”這次說話的是四弟子傅寨。
傅款現在看見傅寨那張臉,下意識地就要拔劍。但他在心裡忍了忍,面上假笑:“四師弟說得對。”
傅寨面前放的是胡琴。
小師妹傅青青抱著琵琶坐下,笑嘻嘻地問:“大師兄是不是喝醉了呀?一直在用手捂著腦袋。”
傅款看向不遠處背對著他們的傅白,傅白一手持鼓,一手握著鼓槌,久久未動。
漢白玉臺上,門中長輩和弟子們有說有笑,傅款他們作為奏樂的人也在叮叮咚咚地試音。一時間山頂熱鬧得很。
咚。
一聲清脆的鼓響,像在天地的深潭間沉入一滴雨,萬籟俱寂。
高臺上的人被鼓聲吸引,看向祭臺中央。
山頂的風帶來了一縷銀雪,雪霧飄落後,露出祭臺上孑然的身影。傅白背對眾人,右手持銅鼓高舉,另一手的鼓槌搭在鼓面。
咚咚——
鼓槌連敲兩下,又靜。在風吹雪走的細簌聲和眾人微不可聞的呼吸聲間,傅白握著鼓槌的那隻手緩緩旁落,落到腰間偏上的高度。
簫聲先起,沉鬱綿長。祭臺中的白影動了。起初的舞姿是緩慢的,這是在與萬靈接觸的伊始,不可急切,不可冒犯。傅謙的簫音幽咽綿遠,與傅白的身姿繚繞在一處,漫天風雪彷彿都漸漸收斂。銅鼓四周的鈴鐺玎玲作響,響聲疏落,不疾不徐。傅謙的眉眼間有著靜穆溫然,醉意在他的臉上化開,銷聲匿跡。
乍然,琵琶四弦一掃,銀瓶驟碎,金石之聲暴起,割裂一片渾融。傅青青的面容不見平素嬉笑玩鬧之色,顯得平和又暗藏著某種力量。她那被凍得發紅的手指在弦上靈活撥奏,琵琶絃音牽引著祭臺上的傅白步履變急,姿勢照比方才更放得開,鼓點的聲音也慢慢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