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弘辯方丈的姿態越是古怪離奇不理旁人,就越證明他不是來這裡做戲,而是有更重要的目的。
江聞凝目看向黑暗處,只見弘辯方丈徇著血腥味,徑直來到了藏經木樓二層的佛像面前,對著一塊地板踏足三次,便有一個機關猛然從經架上突出,再將它作為扶手往裡一推,眼前便豁然洞開了一間秘密夾室,正好藏在如來佛與經架之間的空隙裡。
幾名老僧都目露驚詫之色,顯然連他們都不知道藏經木樓裡還有這樣的所在,而江聞更加關注的卻是弘辯方丈一番施為之後,很快從夾室裡抱出了一名渾身是血的黢黑老僧。
“怎麼會是安仁禪師!”
大淨和尚驚撥出聲,“他不是應該在山上閉關參禪的嗎!”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都目瞪口呆,唯有弘辯方丈靠著出乎常人的禪定功夫傍身,指揮著樓外的沙彌速帶藥石針砭過來,再去山下延請醫師,眼前幾名老僧只是垂頭頌著佛號,念起了超度亡魂的《阿彌陀經》和《無量壽經》,面容悲慼無比。
讓他們悲慼的原由顯而易見,那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自然是縈繞在夾室之中很長時間了,而老僧的兩處肩胛骨都背折向後,胸口處深深塌陷進去,眼耳口鼻處都是乾涸殆盡的血跡,顯然是被外家高手分筋錯骨後,活生生給打死的。
這手陰險很辣的招式,跟先前與江聞交手的黑衣人十分吻合,只是時間線上存在著明顯的疑點。
江聞本是在山門外的石徑上撞到他,跟著一路才追入法雲閣中,可從這名老僧身上的傷勢來看,自然是困在夾室中已久,如今唯一一個解釋,就是黑衣人是先潛入殺人,後被江聞撞到,本想逃入法雲閣中躲藏,卻沒想到江聞的輕功不同凡響,愣是緊緊咬著他的尾巴追了上來。
如此推測,對方能夠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入寺殺人,也一定是對自己的輕功造詣極度自信才是。
“霜妹,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江聞輕聲問道。
“我察覺到剛才有人靠近了客舍。”
駱霜兒輕蹙眉頭回答道:“等他走遠後我才追出來,就聽到你們在這打鬥的聲音。”
兩人交談的時候,老僧們也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江聞的一隻手因為骨折還吊在胸前,顯然是做不到反拗肢體這種程度,行兇嫌疑已經被大大地降低,因此江聞便更加理所當然地進入了看戲模式。
慘白的月光照進法雲閣中,悄悄爬上了老僧的側臉,顯露出一副死不瞑目的慘狀,肢體似乎都已經僵直生硬,只少了星星點點的屍斑就能徹底判定為死亡。
可死相慘烈的黝黑老僧被放在了擔架上,縱然已經沒有人認為他還活著,弘辯方丈卻還堅持著不讓別人挪動屍體,甚至拒絕了其他和尚的瞻仰,一定要等到從山下延請的大夫前來診視。
“弘辯方丈,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江某其實略通醫術,不如讓我為這位大師把把脈,若是事有不遂,也好早日入土為安、往生極樂吧。”
江聞自告奮勇地說道,卻被弘辯方丈一把攔住。
“這件事就不用勞煩施主了……”
可江聞似乎是想早點從悉檀寺脫身而去,再三請求自己把脈,這樣的拉扯倒是讓大淨和尚幾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弄不清楚弘辯方丈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於是幾人反而開口為江聞說話——既然人都死了,把把脈又有什麼區別呢?
固請之後的江聞趁弘辯方丈不注意,繞過阻攔搭住了屍體的一隻胳膊,貼住冰冷刺骨的面板,卻沒想到順手而為的一診脈後,他卻像觸電一般跳了起來。
法雲閣中影影綽綽,由於不便點燈舉火,只能依靠清冷月光照明,可偏偏就是在這一段朏然不明的月華之下,卻有兩道影子猛然延伸拉長,直到幾名老僧的足底才停下!
一道自然是江聞跳起的身影,而另一道隨江聞一同跳起來的,竟然是方才躺在地上七竅流血的老僧,兩人距離楹門並不算遠,因此即便是樓外聚集的僧眾,也能隱隱約約看見個影子!
法雲閣內血腥繚繞,只見老僧屍體頓立暴起,幾乎是擦著江聞的鼻尖坐了起來,似老瓜皮色的面容毫無生機,雙眼如死魚般緊盯著前方,唯有那雙被背折向後的肩胛骨還在憮然顫動,陰慘的模樣在陰暗中,似乎還掛著一絲冷笑。
“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