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垂籠,星芒懸於天際。
縣衙裡寂寂無聲,縣令爺今夜不在,當值的幾個衙役找了處僻靜處,推起了牌九。
這段時間大家的神經都繃地緊緊的,但接連幾天下來,天氣雖依舊陰沉沉,但大雨未至,洪湖水位也已經有了退下的趨勢,眾人多少有些懈怠了下來。
卻有黑影貼著牆根,貓著身子快速略過,熟門熟路走到縣衙側門邊上一個不起眼的茅草堆砌下的小洞裡,鑽了出去。
外面有輛馬車候著。
側門臨近主街,平日裡衙役們大多從那處上衙、散衙,是以平日裡便總有一些馬車候著,今夜這輛馬車等在此處並沒有什麼突兀的。
黑影以一種很快地、肉眼只能看得到殘影的速度上了馬車。
馬車裡,燭火暗沉,少女斂著眉眼坐在一旁,端著茶杯候著,沉靜下來的面容在橙暖的光線裡,有種宛若暖玉的質地,宛若上神之手精雕細琢,無一處不精細、無一處不完美。
饒是已經見了無數遍,可對著驟然卸了偽裝的這張臉,林江還是晃了晃神,不由得低嘆一聲,“大小姐,要不,您還是把面具帶上吧……”
少女偏頭看來,聞言眉頭輕輕攏起,有些懊惱,“出門急,只帶了兩張面具,那兩張都露過臉了,若是今夜被人瞧見,之後東窗事發起來,還是我自己這張臉比較安全些,畢竟,洪湖縣認得我的人也是寥寥無幾……倒不至於如此巧合。”
說著,她擱了茶杯,將面前一杯推到林江面前,“可有發現?”
林江似乎渴極了,端起溫度剛好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才規規矩矩在時歡面前坐了,“有一些,屬下在他的書房裡發現了一個暗格,裡面有個油紙包裹,屬下擔心耽誤時間,拿了之後也沒瞧,就趕緊出來了。”
說著,將懷裡的包裹遞了出去。
那包裹不算大,四四方方的,隨手捏了捏,感覺都是一些紙張,還有幾個金銀錠的東西,她掂了掂,不少,可以讓王縣令吃一頓好果子的數量了。
開啟,果不其然,都是顧言耀和王縣令之間的書信往來,如何排除異己、黨同伐異,每一封書信上都有顧言耀的親筆簽名。除了書信,還有一本小本子,記了這兩年多來,王縣令為顧言耀做的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譬如暗殺一些看起來和顧言耀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孫家二老赫然就在名單之上。
“看來也是個有心眼的,倒還知道保留一些對自己有利的證據……說起來,咱們這位賢王還真挺信任這位縣令大人啊,這種書信竟然還敢落款簽字。”林江在一旁看著,喃喃嗤笑,笑著笑著又覺得不對,看著那幾個金錠,納悶,“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說白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情我願,就算東窗事發,顧言耀獲罪,他自己也逃不掉……”
那本小本子上,密密麻麻規規整整記著一筆一筆的事情,參與人員的名單、詳細的計劃,事無鉅細,的確是半分責任不曾推卸了自己的……如此看來,到不像是保留了對自己有利的證據,倒像是,為了有朝一日,足夠一舉扳倒對方似的。
哪怕……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