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暗沉,下起了小雨。
細雨濛濛原是煙雨江南最旖旎的景,如今卻多少讓人有些人心惶惶。
路上幾乎沒有行人。
店小二攏了攏衣襟,抬頭看了看天色,悄悄地拐進了一條格外狹窄的弄堂裡。這種行人都沒有的夜晚,要發現身後有人跟隨,但江南小路弄堂最是繁雜,要甩掉一個第一次過來的外鄉人於他自己而言,簡直易如反掌。
他又七拐八拐的,確定身後再無人跟隨,才悄悄鬆了口氣,走到最近的弄堂口,左拐,敲響了手邊的小門。
兩扇小門,挺矮的,比少年的個子也高不了多少。
小二敲了三聲,門從裡面開啟,探出一個腦袋,左右看了看,確保門外再無其他人,才將小二迎了進去。領路的小廝走得很快,並不說話,小二也低著頭走,絕對不會左看右看的。
一路進了一處院子,那院子極大,院中自有小橋流水、亭臺樓閣,荷花池中荷花開地正豔,院中百花於月色中也開地熱熱鬧鬧的,似乎沒有受這水患影響。
荷花池邊金絲楠木大椅裡坐著一個老者,看上去像是在餵魚,聽見聲音轉身看去,還未說話眉頭就已經蹙起,“你怎會過來?”
領路的小廝低頭退下。
小二踩著小碎步很快地上前來,自始至終低著頭,拱手,“老家主。家主不在,小的便斗膽來見您了……今日客棧來了兩男一女,男的應是侍衛,女的似是主子,她說來洪湖縣探望親眷,掌櫃問及,對方卻說親眷乃是陸府下人,姓孫……”
陸府下人不少,各種姓氏都有,可偏偏沒有姓孫的。這些,他們這些“眼睛”早就背的爛熟於心,是以彼時才出言試探,果不其然,對方顧左而言他地語焉不詳。
小二將彼時情景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又道,“方才小的打探過了,那女子應該是帝都來的,不過那倆侍衛……似乎也不是很厲害的樣子。”畢竟,跟蹤人跟地這麼明目張膽的,著實也稱不上厲害。
手中青花瓷的小碗,裝著大半碗的魚食。陸老家主細細摩挲著那碗沒說話,倒是身後撐著傘的老奴頓了頓,“老爺……帝都來的,會不會是……”
欲言又止的。
可老爺子聽懂了——帝都來的,會不會是大小姐。
若真是歡歡那丫頭,何故不來府上,偏偏找了個勞什子客棧,還謅一個不明不白的什麼孫姓親眷?老爺子沉默著沒說話,半晌,問道,“那姑娘長什麼模樣?”
“就……”小二回憶良久,支支吾吾著也形容不出來,最後無奈,“就……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
抓向魚食的手一頓,身後老奴已經呵斥,“什麼勞什子玩意兒,誰沒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瞧著你倒是多長了一張嘴巴似的!”
“不……不是的!”店小二噗通一聲跪了,聲音都高了,砰砰地口頭,“老家主,真不是、真不是小的糊弄您呀,那女子容色實在平凡,其貌不揚,小的沒文化您也知道,就、就形容不出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