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盈袖咬著唇並不答話,身心如置冰窖,冷的麻木。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個女子和唐墨行是什麼關係。
官宦人家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就算唐墨行要納妾她這個做正室的也不會反對,可是這算什麼?
那女子輕蔑地哼了兩聲,“小門小戶出身,真是上不得檯面,見了主母也不知道請安,相公,你看看她——”
唐墨行柔聲安撫那女子,那樣溫柔的眼神,那樣做小伏低的樣子,是林盈袖從來不曾得到過。
她抬起頭,將自己的恨意和惱火壓下了下去,眼中帶著一股子冷意,質問唐墨行道:“當初家翁家姑上門三媒六聘提親,乃是正妻之禮,她為何說我是妾?”
唐墨行不敢看林盈袖的眼睛,聲若蚊蠅地道:“盈袖,你也知道我如今是朝廷命官,若妻室出身貧寒,如何跟達官貴人交涉?曼娘她出身高貴,可堪主母,我……不會虧待你就是了!”
林盈袖渾身發抖,五臟六腑彷彿顛過來了似得,說不出有多難受,她伸出一雙手,十根手指紅腫通紅,含著淚如訴如泣,“我嫁到你們家十五年,白天出去給人漿洗衣服,晚上縫補做針線活,養活你父母,供你讀書,給你生兒育女……你憑什麼!”
曼娘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林盈袖,沉聲道:“為主子做了些微末小事,就想邀功不成?再說是你自願,可沒人逼你。”說著,朝身邊的婆子看了一眼。
那婆子氣勢洶洶地朝林盈袖走來,抬起手就朝林盈袖臉上招呼來。
林盈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婆子的手,發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唐墨行,曼孃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彷彿一把刀子一般,狠狠地插在了林盈袖的胸口,恨聲道:“你真看不上我,給我休書,我這就走。想貶妻為妾是不能,我堂堂秀才之女,豈有給人做妾的道理?”
“相公,倘或休妻,鬧出來對你仕途不利,我看這個林氏不是善茬兒,乾脆打發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以絕後患。”曼娘眸底流淌著毒意。
唐墨行手心捏了一把汗,期期艾艾了半晌,咬著牙對林盈袖道:“給你兩條路,要麼賣你到窯子裡去,要麼安分守己跟我回去,看在你為我生兒育女的份上,不會虧待你,你要休書是沒有!”
林盈袖五臟俱焚,疼痛似刀絞,面上卻平靜無波,只是眼神轉為了冷厲,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窯子那可是最下等的地方,什麼販夫走卒只要有錢都可以去耍,“唐墨行,你好狠的心!”
曼娘生恐有變故,喝令下人,“給我綁了帶回去,再通知知府寫一張籍貫過來,把她給我發賣到窯子裡去。”
林盈袖含淚點點頭,說了一句“很好!”朝裡屋看了一眼,一頭朝旁邊的石柱子上撞了過去。
頓時,血濺三尺,曼娘裝模作樣地躲進了唐墨行的懷中。
溫熱的液體自頭頂蔓延,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林盈袖最後看了這對狗男女一眼。她沒有懼怕,沒有不甘,沒有眷念,沒有後悔,也沒有怨恨,若說有大抵只有一些怨自己瞎了眼。自己瞎眼,與他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