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陳都護為先室守身如玉了五年,終於又風流了。
可是沈南寶、飄蕩在他身邊的沈南寶知道,他沒放下。
不然新進府的那個瘦馬,眉眼會這麼像她呢?
不然每每那個瘦馬彈奏瑤琴時,他總是呆呆地望著她,望到最後,連膽怯如鼠的顧娘都忍不住問:“官人,您到底在透過奴奴看誰?”
“是那個讓您給我賜顧字的娘子麼?”
顧,即思念。
思念她,思念沈南寶。
他沒回答,他只是定定看著顧娘,道:“瑤琴,彈得很好,我很喜歡。”
他忽而彎了唇,唇畔苦澀,“我最喜歡了。”
沈南寶知道他在說什麼。
也知道他在懊悔什麼。
他在懊悔,曾經,她那麼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彈奏瑤琴,他卻說不及芸小娘。
往事如潮洶洶滾上來,衝得沈南寶喉頭苦澀,她哽咽著,卻故作歡笑,“陳方彥你心眼也太小了,我都不記得了,你還記得。”
他什麼都記得。
記得她說小酌怡情,大酌傷身,她不喜歡他喝得酩酊大醉,所以他從來剋制著,總是淺淺一嘗。
記得她說瓦市那些坐商的小娘子都是靠雙手養活的自己,不應當糟踐,所以他每每遇見總是謙遜有禮。
記得她說她祖父有腿寒的毛病,每逢落雨總是疼得睡不著覺,所以他遍尋疾醫為趙老太爺治病。
他記得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就是她都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
他就這樣,自怨自艾地活了一輩子。
送走了北郡侯,送走了她的祖父母后,他終於推開門,走進了那個曾經他們待過的房間,他躺在他們曾經躺過的床,身邊是喝盡了的毒茶。
毒是曾經毒死她的那個毒。
沈南寶看見他欣然地閉上眼,慢慢的,慢慢的,他那張金玉似的臉扭曲起來,從口鼻滲出來一窪窪的血。
他卻笑得很開心。
他說,原來你當初是這麼的痛。
沈南寶,我來找你了,你不要不理我,我好想見你的。
沈南寶如遭雷擊,她跑過去,喊著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