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小娘子卻不依照,非得要她打眼。
其實並不是她沒那個眼力勁兒,反而沈南寶此刻的心思,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但正正是清楚,她才非要拉住了沈南寶。
為什麼?
因為輸人不輸陣,這麼落荒而逃,叫蕭逸宸這個二五眼怎麼掩嘴囫圇笑?讓那個鄭書昭聽到了又該怎麼洋洋自得?
所以她不管不顧地叫了堂倌拿了賬本。
她們才開不久,賬本很薄,薄薄的幾頁紙,沈南寶略略一翻,就翻了個透徹。
然而桉小娘子還在她耳邊鐃鈸似的,絮絮說著,“那個傅四公子人品貴重,你沒來的這幾日,他可是日日都過來,每次都問你好不好,我瞧著……”
桉小娘子迅疾瞟了眼座上的蕭逸宸,見他神情屹然不動,不由得拉長了聲調,“他可是真真歡喜你呢!”
歡喜?
這兩個字像淬了毒般,一經想起,就能讓她的肚腸絞起,緊緊的絞起,絞得麻繩似的。
讓她不可抑制的疼,更不可抑制的灰心!
灰心所謂的歡喜,真真不過她一如初的想法:只是一時興起罷了。
他們,他們終是會變的。
這麼一想,沈南寶只覺得心被什麼撕扯,疼得她手指都蜷縮了。
那放在賬本上的手因而狠狠一攥,攥下來了一頁紙。
桉小娘子驚呼一聲,忙忙抓起賬本。
就是這麼小小的一舉動,夾帶在賬本里的書契飄飄然落了出來,滑在陳方彥的跟前。
陳方彥俯身去撿。
沈南寶轉過身,正好看到陳方彥骨節分明的手指覆在上面,只是很快的,那手指像遭到了什麼重創,狠狠一僵,繼而狠狠一蜷縮。
一陣風灌進來,拍在湘妃的竹簾上,竹簾搖搖晃晃,‘磕託磕託’敲著窗。
聽久了有一種置身扁舟的感覺。
再定定神去感受時,什麼聲音都沒了,所有的景象都化作了黑白,只有陳方彥那雙眼,那雙彷彿施入了硃砂的眼,躍然眼前。
沈南寶一怔,視線緩緩下移,移到陳方彥的手上。
那隻手還緊緊拽著那張書契,那張留有她字跡的書契。
幾乎是翣眼的功夫,沈南寶連襻脖兒都沒卸的,跑出了珍寶閣。
她聽到身後陳方彥咬牙切齒的聲兒,“沈南寶!”
沈南寶被針刺了一樣,腳步愈發快了,都來不及風月反應的,她連拖帶拽的將人拉進馬車裡,就讓車把式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