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簪拿著蒲扇笑道:“四姑娘您的孝心,蒼天會感念的,老太太肯定逾日便好起來了。”
正相說著,從偏門轉進來一個身著麻裳的媽媽,頸上掛著襻膊兒,將袖子擼得高高的,露出那粗壯的手腕,但見她一叉腰,那素日掌事的氣勢便顯現了出來。
“還不緊著熬藥,看顧著時間,等會兒子要是錯漏了加藥的時辰,剎了藥性,且到老太太跟前哭去罷!”
罵了一通,那媽媽方見到一旁婷婷立著的沈南寶,忙躬了身道:“四姑娘,您怎來了?”
沈南寶複述了方才的話,惹得那媽媽好一陣兒恭維。
沈南寶卻問:“媽媽方才說加藥?是怎樣加藥的?我曉得了,之後也好不出錯漏。”
那媽媽搓著手指,虛笑的雙眼透出躑躅的況味,“四姑娘,這事本就不該您幹,您這做了,只怕上頭怪我們憊懶。”
沈南寶笑笑,“我早前已經熬過一次藥了,媽媽不在,想是不知道這事,老太太那邊也清楚,自不會怪罪你們的。”
話盡於此,那媽媽也不好再說下去,迭迭點頭,告訴了她那加藥的關竅。
原不過是熬煮半個時辰後,再往裡加幾味川貝、金鐘等藥。
藥是簡單易尋,加藥的時辰卻不能錯,不然且得重新熬煮一番。
下人們總愛憊懶,防不得熬著熬著打盹兒了去。
那媽媽才這般耳提面命著,唯恐著耽擱了老太太吃藥的時辰。
沈南寶釐清大概,便笑道:“多謝陳媽媽了。”
陳媽媽只惶恐作禮,道不敢當,“只是這等活計,最是枯燥,奴婢是怕四姑娘耐不下心。”
爐膛裡的火烤得沈南寶有些熱,她輕緩緩地打起扇,“我起先在趙家也這樣伺候祖父祖母,都習慣了。”
沈南寶生母那事,闔府周知,因而連帶著趙家也忌諱起來。
這些媽媽慣是油花子,該說不該說的,心裡門兒清,當下聽了這話,陳媽媽也不續話了,扯了扯嘴角,便道:“那四姑娘勤懇著,奴婢先去看其它粗使有沒有躲懶。”
沈南寶點點頭,看著陳媽媽轉身朝另幾處喝令了起來,這才又坐回了爐膛前。
那扇還在胸前一陣一陣的撲著,那投在她瑩嫩頰畔的火光也跟著明滅不定了起來。
碧簪總不好就這麼做個甩手掌櫃,便接過剛剛那話茬問起沈南寶趙氏夫婦的事兒。
沈南寶那笑容恍惚就有了生氣,“我祖父祖母不是什麼大官戶,早些年是走商的,膝下本有個親子,奈何得了肺癆,久治不愈過身了去,祖父祖母因而損耗了心神,也不願再過那等顛沛的日子,又加之先前攢了些梯己,便臨老了在金陵安置了個小宅,後來碰到了……我,便把我奉為親子來養,雖說不比沈府來得錦衣玉食,但樣樣不缺,也活得安穩自在。”
聽來,趙家夫婦對她是極好的。
就是碧簪年紀輕,也曉得沈府接她回來其中打的算盤。
既如此那何必回來淌這麼一趟渾水?
還不如緊著那等不甚優渥的小日子過著,也落得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