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隸屬武將,又執掌殿前司,那高而大的府門前還站著壓刀的班直,錦衣金甲的,那氣勢比閥閱前的石獅還要赫赫,叫人不由得心生肅敬,就好似回到了第一次同他相見的時刻,既忐忑又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決心。
沈南寶長透了口氣,伸手捵了捵裙衽,捵直的衣裳,沒有一絲褶皺的觀感,彷彿給了她點支撐,讓她終於有勇氣拾階而上,衝著那木雕一樣的班直屈了膝。
“煩請效用通稟,通政司右通政府沈南寶,求見蕭指揮使。”
她戴著幕籬,透著那雪白的滾紗也只依稀瞧見個輪廓,不過那嗓音清脆,珠玉撞石的,平常人聽了大概會酥麻了耳朵,但對面站著的是殿前司調遣而來的班直,軟硬不吃的主兒,所以還是那麼一張僵冷的臉,只把眉心一蹙。
“有拜帖沒有。”
心血來潮的這麼一趟,別說拜帖了,就是口信都沒有,沈南寶深然地眯覷了眼,卻搖了搖頭。
班直便把刀往下更壓了一瞬,“對不住了,指揮使府沒拜帖不得輕易入內,小娘子若是有事,煩請……”
他還沒說完呢,另一邊紮根在地心的班直倏地走過來,“請問是通政司右通政的五姑娘麼?”
沈南寶不知道為什麼有這麼一問,訥訥地點了頭,皂紗水浪似的波盪,拂得那班直的臉一下霽了,“還請五姑娘稍等。”
說著,腳尖一旋,踅身進了府門,不多時又折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侍女,班直指了指她,便衝沈南寶一笑,“五姑娘請吧。”
這一番變故,看得沈南寶有些木訥,但想到尚在牢獄中祖父母,深吸一口氣,提了裙,一往無前地跨進了門檻。
身後是那班直的喁喁私語。
“指揮使早先打了招呼,但凡有人拜謁,需得告了帖子才允進,你這怎麼……”
“早就說你楞頭子,你還不服氣,先前殿前司傳得那麼厲害的沈五姑娘,咱們指揮使心尖上的人,你忘記了?你而今把人擋在外頭,你怕不是想咱們指揮使打一輩子光棍吶!”
最後那句不知為何聲調出奇的高,還有些拉長,順著風傳到沈南寶耳朵裡,心頭猛地一蹦,臉辣辣地燒了起來,耳根子都燙狠了。
什麼心尖上的人,什麼打一輩子光棍,真真是羞死人了。
她原以為他們倆的事就不過幾個人知道罷了,敢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個蕭逸宸不是一向穩重內秀的麼,這些的事兒怎麼跟做了天大的功德,往外竹筒倒豆子的說!
他真真不怕被人拿來說嘴麼?
沈南寶有些侷促地往前一瞥,大抵是平常都要接引響噹噹的人物,遂指揮使府的下人一直耳提面命著,所以就是引路的侍女舉止都透著矜重,彷彿沒有聽到這些話般,呵著腰,將手往上一抬指引著前方,“五姑娘,請隨小的來。”
沈南寶這才放穩了心,循著侍女往前走。
指揮使府和沈府佈局天差地別,大抵是一個屬文一個從武罷,所以從細微之處都能咂摸出不一樣風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