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依賴一個人,便會全身心的相信,而相信之後,太多的事情就會看不真周。
也因而背叛、欺騙、怨苦這些都接踵而至。
沈南寶蠕了蠕唇,眼梢挑出輕泛的謔意,“那事早被我妥善解決了,他後來又叫梁家來說親,難不成還是為了我?”
她明明是在質問,方官卻抬了頭,深而黑的一雙眼剌剌凝著她,“姐兒,您覺著呢?”
沈南寶抿嘴不說話,只緊緊握住扇柄,凹凸有致的紋路印章似的扣在掌心,硌得四肢百骸都泛起了疼。
方官半闔下眼,“主子說了,這事……姐兒順水推舟推得妙,卻治標不治本,沈大人仍然閒職,二姑娘仍然待字閨中,人都是欺軟怕硬的,日後妨不得又因此起波瀾,姐兒到時又該如何?”
所以讓沈南宛嫁出去。
讓沈蒔升了爵,成了開國子。
讓她繡藝受到官家青睞,讓看重名利的殷老太太不敢動她。
他竟從那麼早便開始步步為營,替她布排麼?
沈南寶心頭哆嗦起來,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個春日,那個午後,他站在她的跟前,將那枚玉瑞獸佩沉甸甸地放在她的手心裡。
他說,“四姑娘,我想同你休慼與共。”
那時她只覺得他在戲謔自己,更覺得他不過是利用自己罷了。
而今再次回想,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他是不是……從始至終都捧著一顆真心待她?
沈南寶不禁後退了半步。
倉皇的步伐讓方官抬起了頭。
害怕她瞧見自己眼底的驚駭,沈南寶忙忙打起扇,“我沒有怹那般有遠見,亦沒有怹那般隻手遮天,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方官沒有覺得這話不對,但還是點著頭打斷道:“主子明白,但主子也說說了,姐兒這般活著實在是太辛苦了。”
一如春日宴上,他那句沒頭沒腦的關心。
喉嚨像塞了團棉花,哽得厲害,沈南寶使勁嚥了咽,卻沒用,那情緒是從心底湧上來的,脫不了口,便衝向雙眼,盈得眼界一片迷迷滂滂。
趁著人沒注意,她躲在扇後用袖祛掖了掖眼梢,掖得沒了痕跡方用一副乾爽的嗓音回道:“誰活著不辛苦,就是官家也有不能為人道也的苦楚,怹的心意我領了,只是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日後還是不必要怹為我分神勞累的好。”
不等方官回答,她又吩咐道:“今早的藥涼了,你去溫了端給我罷。”
說罷,轉身回到屋中,坐在圈椅上,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枚破碎的乾坤核桃。
風月雖說才十多歲,沒經歷過情愛,所謂的歡喜也不過是從話本子裡道聽途說而來的,但這並不妨礙她能切身感受到自家姐兒待蕭指揮使的不同。
只是沈南寶不言聲,她也不好開口,凝神屏息地等了半晌,還是等不住了,幽幽地開了口,“姐兒,怎麼曉得方官給怹遞話了呢?”
沈南寶轉過眼,迎上風月眉間的稚氣,嗐然道:“不然你覺得每次方官都是出府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