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太太愣了半晌,反應過來,緩緩撫著膝頭打起囫圇,“我瞧你和寶姐兒一向走得近,感情也甚好得很,這牙齒都還常常磕著舌頭呢,你們小姑娘家家的,鬧一鬧,過陣子就好了。”
這話聽得容淇漪氣從心來,又想起那幾日裡被沈南寶牽著鼻子耍的恥辱,登時叱吒道:“老太君你老糊塗了!這哪是什麼鬧一鬧的事情!她是沒得個規矩,小小年紀呢就學著那勾欄的粉頭,牽三攀四的!我拿著姐姐的身份教訓她,她還不聽還打我一巴掌!老太君你說說,這還不管,到時候沈府的門楣都叫她丟盡了!”
殷老太太望族出身,自來就講究長幼尊卑,年輕時一貫強勢到老了也不放權,就是前陣子宛姐兒換藥一事,又加諸這打秋風的申氏,便剎了些火性,但不代表就能任由著容淇漪這樣的青瓜蛋.子騎到她頭上來,還數落一通門楣遭不遭的話。
遂當即拍了床圍喝道:“夾緊你臭嘴!沈府的家風還要不得你來說三道四!”
容淇漪一怔,臉都白了,只覺得那殷老太太直指她面門的食指,彷彿利茅能戳得她千瘡百孔,她瑟瑟發抖,舌頭在齒間打著哆嗦,半天抖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聽到動靜匆匆趕來的申老太太推開門,一見這副慘狀,直把容淇漪抱在了懷裡痛痛哭了一番,“好好的,你這是做什麼?你不曉得老太君近來身子不好,你鬧她做什麼?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申老太太叱罵著,一手擦了眼梢,抬頭看向殷老太太,“老姐姐,我對不住您,這漪姐兒叫我慣得沒天沒地的,猴息子得很,還望你瞧在容娘而今有身孕,倬哥兒宛姐兒與她同為血親的份上,且得寬量她!她還小,不懂事!”
一番話明裡暗裡摻著威脅,殷老太太聽得直在心裡冷笑。
容淇漪近來在府裡為非作歹,她不是不知道,但心底到底存了些對倬哥兒的愧疚,又想著彭氏和伊姐兒近來的確行事太放肆了,得叫容淇漪好好磋磨一陣兒,打壓了那跋扈的氣焰。
沒曾想,縱容縱容而今縱容到來她房裡鬧,還自持拿捏著她的把柄,要她打碎了牙裝出長輩的大度。
想得美!
雖心裡惱怒,殷老太太面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慢慢踩著腳踏下了床,坐上臨窗的炕,迎著天光乜向申老太太和容淇漪。
“老妹妹,漪姐兒什麼性,我曉得,何況她才多大啊,我自不必計較,但她方才提到寶姐兒,我到底不能不就這般草草了事含糊了過去,畢竟沈家風教素來整密,規行矩步、安辭定色那都是得齠齔就需審慎操修的,何況寶姐兒如今都這般年歲了,那更是得鏘鏘翼翼,絕不能肆欲放縱了過去!”
一番話說得又輕又慢,卻像狠狠的一巴掌扇在申老太太和容淇漪的臉上。
沈南寶這般年歲,還不是比漪姐兒小。
她方才還說漪姐兒不懂事呢,這老不死的就藉著寶姐兒來擠兌他們容家的門風不行。
一口氣還沒在申老太太胸腔捋順呢,殷老太太卻已轉了頭讓胡媽媽叫沈南寶過來。
一來一回的功夫,闔府上下都曉得了遍,以至於沈南寶攜風月到碧山長房時,所有人都在外間候著。
沈南伊和彭氏自不用說,打著扇款款給自己送風,臉上眉眼官司打得熱鬧,儼然過節般的喜悅。
容氏害喜得厲害,忡忡坐在位置上,一句話還沒說就捂著嘴直吐起來。
沈南宛看得門兒清,自然胳膊肘往沈南寶這邊拐,只管朝沈南寶遞來一記憂切的眼神,不過到底不成心,那憂切裡摻了看客般的漠然,
只有沈文倬,披著披風,清風霽月的一張臉些些的泛起鐵青,一見著沈南寶,忙忙疾步上來,喉嚨滾了數下,還是沒按捺住的,急急嗽了幾聲,方喘著息地道:“四妹妹,我同你一道進去,祖母要是怪罪你,都讓三哥哥替你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