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寶一嘆,“就是可惜了桉小娘子雕琢的心血。”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擔心這個。
風月齉著鼻,縱使曉得自家姐兒心底兒有自己的打算,但臨到了事還是忍不住惴惴的,“姐兒莫不趕緊去老太太屋中澄清一番,其實說來說去不過是漪姑娘太刁蠻了,相信老太太會信姐兒的。”
最後一句說得忒沒底氣。
或許是從前的事給風月心頭蒙上了影,叫她打心底的悱惻沈府所有人。
沈南寶卻點點頭,語氣雲淡風輕的,“祖母不信我信誰?難不成還胳膊肘往拐信這個族譜都沒劃上一撇的容淇漪麼?”
沈南寶說得沒錯,那廂容淇漪擦眼抹淚地奔進碧山長房。
殷老太太正佯佯病榻,喝著碧簪端來的藥,被容淇漪這麼一撲,撲得藥碗碎落了一地。
一顆心剛剛顫慄得狂跳呢,容淇漪就直顧埋在她膝頭哭,“老太君,您且得替我做主了,不若我真真是不想活了。”
胡媽媽忙忙跑進來,剌剌拍了一下自個兒的大腿暗啐腌臢東西,就扯著慟哭的容淇漪往一邊官帽椅上按,“漪姑娘,有話好好說,您這般嚎嚎的,直叫老太太聽了心頭難受。”
容淇漪哪裡能幹,扭著身子要掙出來拽殷老太太。
氣得胡媽媽朝發愣的碧簪怒吼:“你冷眼子瞧是做什麼?非得要板子落在你頭上,才曉得大事不妙麼!”
碧簪這時才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擎住容淇漪的另一邊肩臂。
頃刻間,三人幾乎扭作了一團,摩挲在有藥漬的細墁石磚,像翻滾在泥間的蛆扎進殷老太太的眼裡,氣得她剌剌拍著床圍。
“要撒癔症去外頭撒,別攪了我碧山長房的清淨!”
容淇漪果然安靜了下來,卻不願起來,只跪在地上一徑的哭。
鐃鈸似的,哭得殷老太太頭一陣陣的痛,但到底不是自個兒的孫,叱罵教訓都不好使上臺面來,唯得沉了聲耐心問:“有話好好的說,這麼蛇蛇蠍蠍的做什麼!”
容淇漪抽抽搭搭的,肩膀聳得跟篩糠似的,“回老太君的話,我也不想的,只是我心頭太委屈了,這才一時……”
這告狀嘛,總是要先吐一道苦水,將自個兒說得像是在泥淖裡艱難生存的樣兒,讓人起了悱惻,然後便緊鑼密鼓數落起旁人的不是,來達成自己目的。
殷老太太活久見了,這樣的言辭聽得耳朵都麻了,稜稜掙掙地枯坐了半盞茶的功夫,終於聽她道起了正事,“那四姑娘竟敢扇我巴掌!”
殷老太太一怔,還以為自個兒聽錯了。
要說是沈南伊扇的容淇漪,她一點都不奇怪,這換作沈南寶,那便有些駭人聽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