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寶看到沈南宛身形一怔,漸漸凝成了雕樣,不再說話,直起了身,一如旁人擇了角門而出。
下半晌的日頭因先前鬧的那麼一通早就暗淡下去,掛在樹梢上,將萬物都勾出了一圈金邊,院子角落裡的荊桃因觸不到天光,像掉進了泥淖汙穢渾濁,遊廊便成了兩相交融後的混沌地界,一半是明,一半是暗。
方官便在這時,踏上了混沌,一徑走到了她們跟前,“姐兒。”
沈南寶眯眼看她,神情透露出與年紀不相符的城府,“你訊息倒靈通。”
方官那張正氣凜然的臉上,扯裂出不合時宜的笑容,“闔府眾人都緊顧著宴席廳,不曾注意後院的動靜。”
她說得很淡然。
直叫沈南寶都一陣錯覺沈府高門大院其實不過是擺設罷了。
但沈南寶明白,這一切不過是蕭逸宸隻手遮天的功勞。
沈南寶定定心,拿出她那副裝樣兒的本領,點了點頭,“那你也曉得如今我與你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方官抿起唇,弧度微不可察,“姐兒放心,大人都同小的說了,日後但凡姐兒需要什麼,不止小的,大人也會盡力幫扶的。”
沈南寶頗有些尷尬地嗽了聲,“即是如此,倒極好……”
或許是落了下乘,又或許是自己密謀劃布,到最後還是讓蕭逸宸幫忙著補了缺漏,沈南寶憑添了絲懊惱,當即也沒了好聲氣。
“不過你家大人也一向如此縝密,也罷,日後沉香軒各處,你便隨意進出。”
吩咐完,沈南寶便領了風月進屋。
彼時日頭全然落進了山裡,院子裡開始掌燈,一盞一盞的,白色的底,洇紅的燈罩,叫燭火一烘,照出來像染透了胭脂的天水在波盪。
沈南寶白皙的面孔也因而染出了一層嬌豔。
風月看著,蠕了蠕嘴巴,語氣有些挫敗又有些詰怨,“姐兒,小的……”
要問的很多。
以至於開口那一瞬間,風月覺得自己掉進了茫茫、沒有一絲痕跡的雪地,不知該往何處下腳,也不知該說哪句話。
沈南寶那張無可挑剔的臉轉了過來,“方官是殿帥的人。”
風月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愣在原地了半晌,才張大了嘴,後知後覺地捂住了自個兒的嘴巴,“這……姐兒,您是怎麼曉得的?”
沈南寶輕輕牽了唇畔,掏出那枚折股釵,“殿帥趁著我陪大姐姐更衣時給我的。”
風月聽罷,訥訥地點頭,“所以殿帥此舉是為了讓二姑娘順利嫁過去?”
登然的一句話,倒將沈南寶怔在了當場。
那枚玉瑞獸佩還貼在胸前,噯噯地往心坎裡渡進一絲溫度。
她不自禁地想起春日宴上他說得那番‘情深不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