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會帶她去看展,一天連刷三個展,讓她自己先看一遍,先按她的理解講出每個展的亮點;然後我會再帶她進去看一遍,對著每一個在我看來有意思的作品,重新給她講一遍我的見解,從創意層面告訴她每個作品運用了哪些創意手法,背後有哪些巧思,有哪些方法是以後做創意的時候可以運用的。
有時候我會帶她去掃街,人群密集但招牌凌亂的老城區,佈滿大屏的CBD區,千篇一律的商業街區…什麼街道我們都掃,掃什麼呢?掃廣告。看到有意思的、吸引人的廣告,我們會立馬停下來,然後就站在那個廣告牌下討論起來,一天下來,除了整理值得學習的廣告,我還會讓她回憶每個街區的廣告差異,讓她直接體會到廣告和環境的契合度。
方法還有很多,有時候我也會把公司正在執行的專案給她,讓她跟著做,但在她有絕對的自主意識前,我不讓她接觸甲方的意見。
更多的時候,我會親自給她上課,經典案例,創意手法,文案技巧,策略思維,專案管理…我什麼都教,所以雖然說了不限定她上下班時間,但她實際工作時間並不比其他人少。
蘇澄沒有發飆走人的原因是,我給她的工資還算上道。
總的來說,蘇澄在我眼裡,就是個有做廣告天分的小財迷。
手把手教了一年,蘇澄的進步放眼整個EMA,沒有一個人能比得過,當然不排除有我的功勞。
第二年開始,我讓她跟著我一起接專案,我有意幫她過濾專案,這一年她接到的基本都是我過濾過的優質客戶。
第三年開始,我覺得是時候稍稍放手了,不管專案好壞和客戶優劣,都讓她自己來,這也是最“血腥”的一年,有的專案噁心起來,是能氣死人的。但也多虧這一年,蘇澄徹底出師了,獨立了,在圈子裡小有名氣了。
人家都說日久生情,我不知道我對蘇澄算不算這樣。
一開始我確實把她當小徒弟看,太久沒帶新人,偶爾帶一帶也算新鮮,而且蘇澄腦子轉得快,學什麼都快,我其實並不費勁,反倒是藉著教她的機會,自己也積極了一點,除了剛入行那幾年,帶蘇澄的這幾年大概是我最認真的時候了。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對蘇澄有超出師徒的感情的呢?
誰知道呢…
可能是出去掃街的時候,看著她上一秒還在前面蹦蹦跳跳,下一秒就陷入思考,大眼睛眨巴著盯著廣告牌,一副很乖的模樣,也可能是加班的時候,她跟我抱怨甲方的奇葩意見,不小心流露出的撒嬌語氣…
我也說不準,反正就是某一刻起,突然有一種想超越師徒關係的衝動。
但直到調任下來,我也沒有說出口,我一直想著,在她還沒真正成為“大師”之前,我好像不太好說出口,也許我只是不想負“打斷她前途”的這個責任,畢竟戀愛總是很容易讓人分心的。
所以我一直到出國那天,都沒有說,去機場那天我存了個私心,跟公司所有的同事說我不想要別人來送,只悄悄交代了蘇澄來送我,所以那天,蘇澄是唯一一個送我的人,我至今記得我們的對話。
蘇澄趕到機場才發現她是唯一一個來送我的,那時候她還在為我抱不平,“老大,怎麼沒人送你!”
“我讓他們別來的,就喊了你”,我以為蘇澄應該懂我這個“唯一”的意思,後來才知道,她壓根不理解。
蘇澄低著頭,悶著聲音憋了一句,“哎,也是,畢竟嫡傳的就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