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個都穿著光鮮的新衣服,很明顯都胖了。我看著他們,忍不住羨慕起來,羨慕他們可以穿新衣服。四哥笑著給我拿來了一隻燻鵝,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吃鵝肉,飢餓的我顧不上許多,在幾個師兄面前狼吞虎嚥。五師兄帶回來很多臘肉,整整兩小箱,看起來很好吃。
我的冬裝都是去年冬天買的,現在已經穿不進去了,大師兄對我說,老七,大哥領你去買衣服。我拒絕了,對那種熱鬧的地方,我向往,也恐懼,在觀裡的幾個月,我感覺那種繁華已經不屬於我。
終歸那時的我還是個孩子,最後還是沒有禁住誘惑,大師兄帶著我們走在街市,唯獨我穿著最寒酸,身上的外衣已經系不上釦子,鞋子也髒的不成樣子,和他們走在一起,自尊心極強的我立時無法言喻的自卑。
大師兄給我從裡到外從上到下換成了全新的衣服,年前我自己去理了頭髮,頭髮短了,風吹在頭皮涼颼颼的,但是心裡卻是暖的。
那天也不知道是誰提議的,說不如結拜為異姓兄弟,次序不變,私下稱呼也不變,從此,我稀裡糊塗的有了六個哥哥。
結拜那天我才知道六個哥哥的俗家名字:大哥法通名叫劉文田,老實,很疼我;二哥法傑名叫王海傑,神神叨叨的,一根筋;三哥法永名叫孫永明,喜歡武俠,喜歡西門慶,喜歡一切禁忌小說,夢想是仗劍走天涯,採遍天涯花;四哥法平名叫張彥平,呆頭呆腦,愛傻笑,內心不單純;五哥法陽名叫張陽,心機頗重,城府極深,但是最疼我,我們七兄弟是每兩天輪一個人負責餐飯,他總愛哄騙我替他做飯,;六哥法友,心地善良,總愛在師父咳嗽兩聲之後跟隨師父進入房間,出來之後必定嘴角泛油,在師父眾多弟子裡面最胖的一個;我是老七葉福祿,喜歡哭,不喜歡說話,討厭卻習慣一個人。
時間真的很快,轉眼在觀裡已經快三年了,師父還是那麼愛喝酒,他是個可愛的小老頭,這幾年他的白髮黑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沒了不少,他說這就是修習道法的好處。
三年來他傳授給我很多心法口訣,教完就回到禪房一個人待著,我已經習慣了,他每天都愛躲進禪房裡不出來,除了六哥,他誰也不見。
興妙依然每年都陪我過春節,有一年還和我一起去了餐館幫忙,她沒有再問過我那女鬼的下落,我也沒告訴她那個女鬼來看過我幾次,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女鬼阿姨每次來都好像很害怕。有一次她顫抖著縮成一團躲在了我的背後,師父也正巧走過我的禪房,他朝我房內望了望,見沒有異樣就囑咐我按時練功,我猜想一定是女鬼懼怕師父的正氣吧。
家裡來過幾次信,我每每回信都是簡短問候幾句,不敢透露絲毫想念之情。
陸伯母說爸爸去年摔傷了,腰摔壞了,不過現在已經好了,只是下雨陰天兒的時候會疼的睡不著覺。陸有財上高中了,老師隔三差五會讓陸伯母去學校,當著陸伯母的面數落有財,其實是以批評的名義索要禮物,不給送禮就在學校收拾你孩子,看你有什麼辦法。二姐也上初中了,很愛學習,在整個年級成績名列前茅,小小的年紀居然少白頭,可見學習有多刻苦。
家裡都好,我也就放心了,家裡寄來的錢我都給寄回去了,因為我說我在這邊過得很好,吃住不花錢,出去師父會拿錢。
幾個哥哥每天都陪我練功,師父囑咐他們每天都要監督我是否認真修習道法,我自己也爭氣,打坐唸經和陣法心法符籙口訣之類的道門必修我都比幾位師兄領略的快,基本都是學一遍就能自己運用,雖然有時稍有偏差,好在幾個哥哥對我比較嚴厲,看到我的錯誤都會及時指正我,讓我遠離魔道。
師兄們都會吸菸,四哥說吸菸能頂餓,我也試著吸了一口,但是下一秒就嗆得像個淚人兒,嗓子裡像堵了塊骨頭一樣,咳嗽了幾天以後,我也加入了菸民隊伍。
那時候沒錢買菸卷,只能去買那種菸葉,兩塊錢一大捆的那種,曬乾了搓碎然後捲進薄薄的紙裡。
六哥因為某些原因,可以在觀裡隨意走動,他總是從藏經閣偷心咒秘法給我們練,練完了就撕下來捲菸抽,他自己抽的最歡,五哥說,這混小子偷自己爹的書虧他也下的去手,六哥嘻嘻笑卻還是照抽不誤。
夏天的某個傍晚,師父提著一個小包從我的房門經過,看樣子是要出去,我起身問候師父,師父說要出去一段時間,故作莫測高深的讓我安分守己,不得再不開竅。
我不擅長語言表達,這和我的性格有關,師父偶爾講經的時候,我都會盤著腿睡著,師父當然不會慣著我,每次都是那付臭臉伺候。我睡糊塗的時候,壓根不清楚他在講些什麼,他也不知道得到哪位高人的傳授,竟然讓我的那六位哥哥用小人書的方式幫我畫出經書裡面的典故。
苦了三哥了,愣是把靈寶天尊畫成了武二郎的頭像,手裡的拂塵換成了哨棒,好好的三清祖師愣是讓他變成了金瓶三人組:西門慶,武二郎,花子虛。
我問師父去哪裡,他說去大連,我以為是去我家那邊。此時的我已經多了一份淡然,三個春節過去了,我對物慾的追求少了一些,對家的思念更多了一些。這時我十二歲。
師父走了十來天,這時正值暑假,四哥說他家裡人給他找了個好大夫,也許能治好他的病,我真心希望他別被治好,因為那樣,春節之後就又有人給我帶燻鵝了。小小的心理總是為了滿足口舌而變得自私。
八月份,師父帶了一個女孩回來,很瘦,很清秀,不大,聽說才六歲。
師父說她是我們的八師妹,道名叫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