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老爺回來再說,我去看看我姐姐。”
欒永芳擺了擺手,徑直走進了後院裡,沿著抄廊轉了兩圈,來到書房裡,隔著窗欞,看到姐姐欒鳳兒正在畫畫。
不由收住氣息,躡手躡腳走進去。
欒鳳兒梳著純陽髻,插著一支翠玉簪子,髮髻左邊插了一支文心蘭,右邊插了一支松紅梅。
左黃右紅,映得她嬌媚的臉更加豔麗。
她左手挽著右手的衣袖,右手執細毫,轉腕在宣紙上作畫。欒永芳走到跟前低頭一看,一隻錦雞站在花團錦簇中。
工筆之下,線條細膩,雖然還沒有塗加顏色,卻已經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欒永芳一團鬱氣在胸口亂撞。
姐姐如此才貌雙絕,又還年輕,不應該在閹人身邊虛度青春,她應該有更好的去處,應該與一位年輕才俊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等到欒鳳兒放下細毫,欒永芳迫不及待地說道:“姐姐,鳳梧先生沒有看不起我們。”
欒鳳兒抬頭看了欒永芳一眼,“弟弟前幾日還義憤填膺,怎麼今日突然說起這樣的話來?”
“姐姐,今日中午國史館的不疑先生跟我聚餐,提到前些日子,皇上微服私訪京師五城,鳳梧先生以順天府少尹相陪。
當時不是鳳梧先生不理弟弟,是當時有皇上微服在一旁,先生不好脫身。看來是我錯怪了先生,真是該死!”
“你就是這樣輕狂浮躁,一驚一乍的。
鳳梧先生乃人中龍鳳,豈會像你這般冒失。他那樣做,自有他的道理,就是你在一旁怨人尤天。”
欒永芳嘻嘻一笑,“還是姐姐瞭解鳳梧先生。”
欒鳳兒鳳目一吊,嚴肅地看著欒永芳,“你胡說什麼!我只是把鳳梧先生當成一位文友,以文會友而已,你胡思亂想什麼?
你這樣不僅會害了我們姐弟倆,還會害了鳳梧先生。”
欒永芳走到窗前,探出頭左右看了看,沒有人靠近書房,轉回來輕聲說道:“姐姐,這世上能脫你出苦海的人寥寥可數,鳳梧先生就是其一,他可是皇上寵臣。
今日得不疑先生指點,我才知道鳳梧先生是如此簡在帝心,前途遠大。姐姐,只有他才能跟那一位抗衡,把你從苦海里解救出來。”
欒鳳兒盯著欒永芳,“你現在在苦海里嗎?”
欒永芳直著脖子說道:“衣食乃身外之物,姐姐屈身閹人側邊,爹孃在天之靈有知,豈能瞑目!”
“不能瞑目又如何!他們做的孽,他們身死孽消,卻要你我姐弟二人來承擔。他們要是真有在天之靈,只會羞愧。
衣食乃身外之物?
你現在錦衣玉食,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說你在嶺南,與豬狗搶奪食物,衣不遮體,天冷只好往草堆裡擠,擠不過旁人,就只好鑽到豬牛幹糞堆裡。
現在才過上幾天好日子,就大言不慚衣食乃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