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沈鈺成要得到富春居的真實目的,是要與外國人做走私菸草生意。”
平嫣驚訝一瞬,倒是有些恍然大悟,冷笑道:“要是沒有目的,就不是沈鈺成了。”她又想起什麼,“老張他們那二十七人如今去哪了?那時我與檀兒在寺廟裡,也不知道山下情景如何,之後我聽檀兒說她收到了訊息,老張他們得救了,我倒是很奇怪,你們是怎麼讓沈鈺成放人的?”
黑袍人略思片刻,“以後各地的富春居不再是革命黨地下聯絡的地方了,現在的它只是一個普通的生意機構,這樣,還不夠沈鈺成放人嗎?”
平嫣驚道:“誰做的決定?”
他戴著那面具,湊在窗臺邊,臉是一灘沒有五官的寒水,而那雙眼睛比濃夜更黑更沉,他像是飽含感情,又像是沒有感情,淡淡的說著謊言,“我做的。我與沈鈺痕共謀事這麼多年,我想這也會是他的決定。”
正當這時,屋門吱呀一聲響,黑袍人快速一轉,隱入簾後。
平嫣抬眸望見徐婉青,面色如紙,腳步不穩的進門來。她忙上前扶了一把,“少奶奶,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徐婉青朝她笑了笑,十分牽強,乾裂的唇片上因扯動滲出微血,那幾滴血珠子遠比她要鮮活的多。
平嫣將她扶到凳子上坐著,去一旁給她倒茶,正執茶壺,只察覺到背後一陣風聲呼嘯,有利刃墜入地面的刺冽聲響。她回頭便見黑袍人挾制住了徐婉青,徐婉青狀如惡鬼的盯著她,恨不得在她身上捅出幾個窟窿。
平嫣剎那明白了怎麼回事,她深夜此來,是要殺她啊。想來也真是發笑,他們夫妻倆,一個要救她,一個要殺她,都在今夜。
她上前撿起刀,“大少奶奶,你想殺了我,為禧宗報仇?”
她戳到徐婉青最痛之處,徐婉青猛掙起來,伸出雙手撲動,恨不得撕碎她那張毫無悔疚之意的臉。
“沒錯,雖然不是我要害禧宗,但他的事也和我脫不了干係,畢竟花牡丹選擇那樣做,有一部分是因為她想向我懺悔。”她語氣冰冷,靠近她,“可你知道根源在哪嗎?在沈鈺成,禧宗還的是他父親的債。”
徐婉青涕淚滂沱,張開嘴似有呼號宣洩,可那樣將要破膛而出的情緒也不過斷續幾口沉氣,淹沒在沿欞穿過的夜風裡。
“我拼力救回禧宗,儘管他成了一個傻子,我也要讓他活著。花牡丹以為這樣,便是報仇了,可這不是,她不該暗害一個無辜的孩子,真正罪惡滔天的人,不值得任何人替他受過,因為總有一天他會自食惡果!”她臉色陰翳,逼近徐婉青的雙眼,“你知道吧?你應該知道花牡丹為什麼要害禧宗吧?可你不願意怪沈鈺成,也不願意讓徐偉貞知道沈鈺成做過的那些事,你就只能怪我,其實在你的眼裡,什麼都沒有沈鈺成重要,包括你的孩子,你真是一個傻到極致的女人!”
花牡丹捂住雙耳,無聲哭嚎,跌落下去,像一尾陷在淤泥裡的魚,掙扎不出這絕境,更掙扎不出沈鈺成這張大網。
她靜靜癱在地上,靜靜哭著。她確是一個傻到極致的女人,除了哭,她也沒什麼能做的了。
黑袍人也不知是憐惜還是同情,竟彎下身將她攙了起來,連語氣裡也有了幾分不常見的溫存,“起碼你的孩子還活著,可花牡丹已經被他害死了。”
徐婉青順勢攀上他手臂,藉以撐住自己,不知怎麼,卻忽然臉色大變,一把掀開他寬袖,只見臂間一片猙獰不平的燒疤。徐婉青大口喘著氣,手指顫抖著要去摘他臉上的面具,他卻動手親自褪下半邊,露出惡鬼可怖的半臉。
徐婉青悽然一笑,看了平嫣一眼,跌跌撞撞朝門外走去。那份傷痛絕望像有了質感形態,層層疊疊的覆滿了她全臉,全身,全心。
黑袍人道:“其實她是善良的,希望那一天到來後,你能放她一馬。”
平嫣轉眸於他,目光深深淺淺,瞧了許久,卻答非所問,“你胳膊上的傷,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她頓了下,上前幾步,直到能看清他瞳裡的涇渭脈絡,“還有,你叫什麼名字?”
他顯然是不想回答,一個跨步躍上窗臺,飛隱入夜色裡了。
喜歡亂世相思痕請大家收藏:(亂世相思痕熱門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