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沒心思多琢磨,馬上就將貼身藏好的合同取出來,遞給沈鈺痕。
“我私自去了一趟青運幫取這份合同,這也是羽衣的遺願。你剛動了場大手術,沒有一年半載是不會痊癒的,原諒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告訴你。”平嫣語氣真摯,瞧著他接過合同的指尖有幾分不正常的微顫,有些疑惑。
那合同捏在沈鈺痕手指中,彷彿重如千斤似的,難以持重,直握得骨節發白,面色蒼蒼。
“你怎麼了?”她問。
沈鈺痕埋下頭,頓了好久,終於抬起臉,強撐著笑,眉目深處卻是更深的黯然。他握緊平嫣的手,什麼話也不說,不容反駁的將她深深攏在懷裡。
他的力氣很大,平嫣窩在他胸膛上,像一隻毫無反抗之力的雀,被從四面八方湧進的力道錮著。
難道他是太感動了?她止不住猜測,可瞧著他呆若木雞,晴天霹靂的樣子也不是很像。
平嫣疑慮更甚,止不住問,“這合同有什麼問題嗎?”
燈光如蝶,撲扇長翅,璀璨流動,一覽無餘的撲洩到他的全身,他強撐著笑,像戴著一張人皮面具,卻有些偽裝不下去,那笑中猙獰,苦澀,似乎一戳一灘澀水。
“沒什麼問題。”很久之後,他才僵硬的垂下頭,微笑漫漫。不消片刻,所有情緒頓時在那雙一望無際,宛如墨漿的眸子裡沉澱下去,消失不見。
“我是不敢相信,太感動了。不久前還對我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姑娘突然間像是開了竅,終於知道我對她的一片真心,並嘗試著接受,回報了。”
他笑得輕眯眼睛,嘴角勾起,像釣著的一彎月牙,亮澄澄的,有水在瞳孔裡顫顫悠悠的淌動。
平嫣總覺得那是淚,漲起漲落,鹹澀。
她略帶狐疑的目光打量著他,總覺得他今天怪的很。沈鈺痕坦然受承,渾身上下卻像是有千萬根尖刺扎來捅去,刺破皮,扎入血肉裡,再循序漸進的穿透心臟,血肉模糊,生來死去。
他緊咬著牙,似乎有一股血意自胸腔裡汩汩上翻,甜腥入舌。
他不作反抗,也無法反抗,只能生生受著,一寸寸收緊懷裡的人,試圖將她揉進血肉裡,卻還是無濟於事。
他們的姻緣,在昨夜與慕子成的交易時,已然在陰差陽錯的命運裡,斷裂兩端。
原來他準備放棄她的時候,她正為了自己在青運幫裡險象環生。
而他也許這輩子都沒有資格給她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