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十二郎先是不信,旋即眸中又透露出一分愉悅,笑得嘴角彎彎,忙接過書簡翻開,只是這目光剛一觸及,他嘴邊噙著的那抹頑世不恭的笑意便倏然淡了去。
“這是十一娘寫的字?”他滿目驚詫的問。
詩琴連連點頭。
張十二郎便又捧著書簡反反覆覆的看了好幾遍,直致目光越來越沉,也越來越凝重不可思議。
顧鈺隨小廝來到了老郎主的書房之中,彼時老郎主正鋪開一張油絹灑金紙,準備研墨寫字,見到顧鈺走進來,便讓小廝關了門,示意叫她坐下。
顧鈺也不客氣,施了一禮後便就著祖父下首的蒲團上坐下,祖孫二人便這麼四目相對,書房之中安靜了一刻。
還是顧鈺率先問了一句:“祖父可是想問阿鈺今日在宴席之上指出那使女是兇手的事情?”
顧毗卻似看著顧鈺失神了片刻,乍一聽她問起,如夢初醒般笑了笑。
“對,對,祖父是想問你是如何看出那使女是兇手的?”他道。
顧鈺便答道:“其實很簡單,阿鈺會察言觀色,那使女端上那盤羊奶凍時,有意朝那羊奶凍看了一眼。”
“便是這一眼,你就能確認那盤羊奶凍有毒?”顧毗再問。
“當然不是,那使女送上來的給我的那盤羊奶凍,上面所貼的梅花與別人的不一樣。”顧鈺答道。
顧毗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形,她也看過顧鈺面前的那盤羊奶凍,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同。
“有什麼不一樣?”他問。
顧鈺便答道:“那梅花的顏色深一些!”想了一下,她又道,“那梅花看起來更豔麗,聞起來也更芬芳,但越豔麗的東西越是毒藥,越芬芳的氣味越能令人陶然麻醉。”
“你的意思是,那盤羊奶凍裡放的不是毒藥,還是令人神昏的迷藥?”
顧鈺點了點頭。
這時,一名小廝敲門,顧毗叫了一聲讓他進來。
小廝看了顧鈺一眼,向老郎主稟報道:“郎主,那狗嚐了那盤羊奶凍後果然便倒在地上了,不過,似乎並沒有斷氣,尚在酣睡之中!”
顧毗聽罷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哈哈大笑了起來,揮手令小廝下去之後,便拉顧鈺坐於塌幾之上,說道:“來,來,你再跟祖父說一說你與十娘落水之事,你又是如何推測出那個要害你的人一定被削尖的竹子所傷呢?”
顧鈺答道:“孫女那日是被那人引到錦鱗池邊的,我見錦鱗池附近的小竹林裡有一根削尖的竹子,且旁邊一塊石頭上染有血跡,便由此而推測那人必定曾被石子絆倒,也曾不幸撞到了那竹子上。如果這個人身懷武藝,那麼她傷的一定會是左手,因為人在絆倒之時,第一反應會是用手去推開障礙物!”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又續道,“今日在宴席上刺殺我的使女左手雖看上去完好無瑕,可是她左腕上有一點嫣紅的痣!”
“一點嫣紅的痣?那又能說明什麼?”顧毗好奇的再問。
顧鈺沉思了一刻,似想著到底要不要說,但眼見祖父一臉殷切的看著她,又如實答道:“說明,她左手上的那張皮是假的!”
在崇綺樓中還有一堂課便是教人如何抹去自己作案的證據,以及如何掩蓋自己的傷口,這其中有一個最殘忍的辦法便是換皮,而即便是換皮之後,也多少會留下一些痕跡,這種痕跡別人看不出,她卻是看得出來的。
自然這痕跡也不是那點嫣紅的痣,那痣只能說明那女子仍是處子之身,崇綺樓中的主人有一個癖好,那就是收藏冰清玉結的女子,在她們手腕上點上這一粒硃砂痣,這些女子通常都會在訓練完成之後作為極貴重的禮物送予那些豪貴之家作細作。
前世她被那人轉交到桓澈手中時也依然是完璧,也因此算賣了個好價錢。
聽到這裡的顧毗臉色便是一沉,又忙喚了小廝進來,在他耳邊吩咐了一句,然後揮手道:“去吧!仔細看看她的左手!”
那小廝一臉的驚駭,怔忡了好半響,才點頭答是,然後扭頭迅速的跑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