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存仁思忖片刻,走進書房把自己珍藏的一方端硯取出,小心翼翼捧給鄭澤如:“這個你拿到當鋪,能換幾十塊錢,留著逃命去吧。”
鄭澤如眼眶溼潤了:“伯父,我……”
“別說了,你對我有活命之恩,快拿著。”劉存仁將硯臺塞給鄭澤如,又翻出自己一套舊衣服,讓鄭澤如把學生裝換下來,再把頭髮弄得亂蓬蓬的,這才滿意道:“像個落魄文人,這才安全。”
鄭澤如走了,用劉存仁的硯臺當了二十塊錢,買船票離開了省城,從此也脫離了組織。
麥平也走了,被大伯派人押到了鄉下老家,不過沒有面壁思過,而是直接洞房花燭,家裡給他安排了一房媳婦,雖說不識字,還是個纏足小腳,但女人無才便是德,對麥平這樣不安分的後生,就得找個這樣賢惠的老婆管著。
家裡族長說了,讓麥平禁足在家,養不出下一代來,就一輩子別出來。
麥平痛不欲生,每時每刻腦海裡都響徹槍聲和同志們的哀鳴,他唯一發洩的渠道就是日夜不斷的在新媳婦身上播種,好在家裡給他包辦的這個媳婦模樣還算秀麗,脾氣也溫婉大方,倒也能撫慰麥平受傷的心靈。
……
一週後,省城塵埃落定,麥子龍是警察廳長出身的省主席,搜捕抓人槍斃什麼的他最在行,清黨的事情辦的漂亮而徹底,陳子錕當政時期留下的餘孽全被清理的乾乾淨淨,為此麥子龍受到了武漢政府的表彰。
但麥主席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殺了這麼多人,換來的不過是一句空口表揚而已,唐生智的第八軍一部進駐江東,到處攤派,強徵,搞的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而且那些丘八根本不把自己這個省主席放在眼裡。
書桌上擺著一份命令,是第八軍軍部發來的,要求麥子龍在一週之內籌集五十萬軍餉。
書房裡坐著八位衣冠楚楚的男子,均是省內工商業的翹楚,其中便有匯金銀行的總經理龔稼祥。
“軍隊索餉,若不滿足,定然荼毒地方,列位,幫個忙吧。”麥子龍道。
“我反對!”龔稼祥拍案而起:“這是殺雞取卵!咱們江東哪有餘錢養活客軍,以前陳子錕當政的時候,可沒這麼竭澤而漁過。”
麥子龍無言以對,他是老派人,不像現在的黨人那般動輒給對方扣上一個反革命的帽子,龔稼祥是社會名流,前國會議員,說話又有理有據,豈能一言不合就把人抓起來槍斃。
“麥主席,籌措軍餉是省政府的事情,不能總是找我們這些做生意的攤派啊,前段時間鬧工潮,工人都不做工,我的廠子沒了進賬,正要倒閉呢,實在是有心無力啊。”另一位開火柴廠的老闆搖頭嘆氣道。
“我看不如把第八軍趕走。”一位商會副會長建議道。
“只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啊。”龔稼祥瞟了一眼麥子龍,意味深長的說道。
麥子龍無奈的很,唐生智的軍隊是自己請來的,為的是防備陳子錕捲土重來,哪知道陳子錕居然不來了,把個爛攤子丟給自己處理,直到現在自己才明白,從陳子錕手裡搶來的不是一個省的地盤,而是一個處於內憂外患處於四戰之地各種臨界點都快到達還未到達的巨型火藥桶。
“陳子錕,你把我坑苦了啊。”麥子龍苦笑著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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