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跑堂的小夥計覺得奇怪,看了眼掌櫃的,見他默默點了頭,才去給她找了面鏡子來。
沈若然左瞧右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就聽掌櫃的說道:“只是表皮受傷,結痂之後過些時日就好,姑娘無需擔心。”
“哦。”沈若然先是鬆了口氣,又陡然回過味來,震驚道:“你、你知道我是女的?”
掌櫃的微微一笑,“你這麼注重容貌,理應不是個男子,況且在下是個大夫,方才搭脈一試便知,姑娘瞞得了旁人可瞞不了我。”
沈若然心中苦澀,她本想開口讓掌櫃的收留,哪怕在藥房當個打雜的也好,可眼下被識破身份,這計劃大抵是泡湯了。
這些商鋪是不會收留女夥計的。
沈若然越想越覺得委屈,她千辛萬苦跑出來,到最後竟然還是要被逼回到那個家裡,他們根本就沒把她當女兒,而是當成了隨時可以出手的貨物,差別只是價錢好與不好而已。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哭了出來,雙手掩面,淚水滴滴答答落在前襟。
掌櫃的也是好心,勸她,“姑娘要是沒地方去,可以先暫時住在我的鋪子裡,我這四五個夥計,卻少個做飯的。”
沈若然“噗通”就給掌櫃的跪下了,“我願意我願意,我什麼活都能幹,謝謝您大恩大德。”
掌櫃的姓趙,是土生土長的黃寧縣人,他介紹完自己,又問起沈若然的身世。
沈若然剛想開口說自己家在柳河村,又覺得不保險,隨口說是安海村的。
趙掌櫃笑道:“安海村我去過,你們那是不是有戶叫吳貴田的人家,他上次病重還是我給瞧的,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沈若然噎了一下,心道這都能扯到吳霜家,還真是陰魂不散,便隨口說道:“好了,生龍活虎的了。”
趙掌櫃驚奇,喃喃自語道:“竟真有人能把那幾味藥材找齊了,不簡單。”
沈若然便在這藥鋪裡住了下來,給店裡的夥計做一日三餐。
趙掌櫃平日不住在這裡,夜裡店面就交給他的大徒弟打點,主要是看著鋪子裡的藥材別被盜竊。
沈若然偶爾也跟著他們認認這裡邊的藥材,但藥材的名字複雜,她又不認幾個字,認幾次連名字都說錯就煩了。
店裡夥計的飯量奇大,她在家雖然也是做四五個人的飯菜,但祖母吃的少,他爹經常不回家,所以做的量自然比現在少很多。
她每天幾乎都為了這三餐打轉,吃完之後還得收拾碗筷,刷鍋洗盆,這幾個懶漢看她是個便宜得來的,所以使喚起來也不手軟,甚至連衣服也拿過來讓她洗。
這天氣,井水打上來都冷得刺骨,她雙手凍得通紅,只能咬著牙洗,不出幾天便全泡爛了。
她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沒比被賣去觀裡好上多少,她幹了這麼多活也只是在還趙掌櫃的吃住人情,自己落不下一分工錢。
在這地方她做什麼都好像低人一等,更不要說以後嫁個好人家了。
巨大的絕望湧上來,幾乎將她淹沒,唯一能讓她感到慰藉的竟然是不斷回味那把殺豬刀刺進那個男人身體的那一刻,還有不費吹灰之力就搶來的那些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