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正哲扶著他那輛載了我三個整年的腳踏車愣愣地看著我。他的車龍頭下行,看樣子是來接我們的。
他滿臉的汗。還是昨天穿的那套衣服——一件淺灰色的襯衣,一條湛青色的褲子,褲腿上滿是灰塵。
那幾年從齊家屯縣去省城的路面幾乎都是石子馬路,在這麼連續乾燥的日子裡,車子駛過,揚起的灰塵就像是深秋的一場大霧,只有十幾米的可見度。
他一定是進的貨還沒來得及整理就騎車子出來了。
他自然不是擔心那個常跟他作對的弟弟。
“嗨,齊正哲。”我好像見到了救星一般向齊正哲跑去。
齊正哲仿似不認識我一樣看看我又看看那個還在推車上行的齊正禮。
“你還不給我停下來?”這話是說給齊正禮聽的。
“有事嗎?”齊正禮停下車子。
“你……你們是去撿魚還是去洗澡?還打打鬧鬧的。”齊正哲黑著臉。
打打鬧鬧?聽齊正哲說話的口氣,在他眼裡我竟然是在和齊正禮打打鬧鬧?還這麼透溼著全身的衣服。
我說齊正哲的表情怎麼那麼怪怪的。
也難怪吧,兩個人都渾身透溼,女的還追著男的打,任誰看了都不能接受吧。就像上回我襯衫的扣子被乞丐扯掉了一個,任誰也會誤解我和李正一樣。
“你問你的郝珺琪,管我什麼事?”齊正禮已經推車上了馬路的最高處,他左腳踏上腳踏板,右腳往後揚起跨上腳踏車,一溜煙消失了。
我回頭去端臉盆。網兜上停著好幾只蒼蠅。我懷疑一些過早死去的魚已經變味了,所以蒼蠅才會追過來。畢竟是夏天了。
齊正哲推車到我身旁。“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看見了嗎?我和齊正禮在打打鬧鬧。”
“生氣了?你看你渾身透溼。到河裡撿魚最多也是打溼褲子,哪會溼成你們這樣?”齊正哲把車腳撐好,將他淺灰色的襯衫脫了下來。他裡面還有一件白色的背心。
“你幹嘛?”
“給你披上呀。多少可以遮一遮嘛。”
我懂齊正哲話裡的意思了。這一路都是人,我這形象太不雅。他就這麼心細。
我接過他的衣服披在身上,一股濃濃的汗味鑽進我的鼻子。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齊正哲推車上行。我把裝了大半盆魚的臉盆擱在後架上,這樣,多少省點力。
“你是指我們渾身透溼還是指我們打鬧?”
“都想知道。”齊正哲騰出一隻手來幫忙扶著臉盆。這兩個兄弟對同一件事情的態度實在相差太遠。
“衝著你把衣服給我披我就告訴你吧。”我跟在齊正哲後面一隻手抓著網兜一隻手扶著臉盆把事情的大致經過和他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