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郝珺琪向我解釋什麼,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拉起郝珺琪的手就往錦繡前程小區跑。好在郝珺琪穿的是運動鞋,若是高跟鞋,鞋跟跑斷不說,腳崴了就很不舒服了。
肯定是父親的心臟病再次發作了。那速效救心丸肯定已經不起任何作用了。
我說不出有多恐慌。
從醫這麼多年,我見過多少死亡事件。有的送到醫院還沒上手術檯就死了,有的直接就死在手術檯上,也有的死在病房裡。各種各樣的死。有自然老死的,也有英年早逝的。
死,對於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事情。
可是現在我卻感到無比恐慌。
因為這個人是我與之慪氣慪了半輩子的人,因為,這個人是我叫他叫“爸爸”的人。
因為,我壓根兒沒有思想準備,這個人會這麼早離開你。
因為我總是通知別人說某某某“不行了”,沒有人告知你誰誰誰“不行了”。
這是第一次。
我和郝珺琪上氣不接下氣跑回錦繡前程,跑進我那個家。
父親睡在我那張床鋪上(父親在陽江的這些天一直和我同睡一張床鋪,而母親則和徐小柔睡在一個臥室裡),緊閉著雙眼,臉色蠟白,好似無知無覺。
母親和徐小柔各在床鋪的兩側,一人抓著父親的一隻手。
“你總算回來了,”母親聲音裡充滿著恐懼,“老鄭他,你爸他……”
“我看看。沒有叫120嗎?”我問道。
“我用家裡的電話打了120。說120車去了鄉下,叫我們等。”徐小柔說。
母親讓開位置。我走到父親床邊,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前聽了聽,翻開他的上眼皮看了看。父親的心臟跳動劇烈,瞳孔還沒有放大。
父親還有最後一口氣在。
我附在父親的耳畔輕喚他。我大概叫了兩三聲,父親便漸漸地有了意識。
“是起航嗎?”父親的聲音非常微弱。他的眼球轉動,好似在找什麼。
“是。”
“老鄭——”母親哭出聲來。
“珺琪呢?”父親問道。
“鄭伯伯,我在。”郝珺琪趕忙從另一側繞到我身邊來。
父親努力想抬起他的手,最終又放棄了這個念頭。我示意郝珺琪去握住父親的手。
在郝珺琪的手握住父親的手的那一刻,父親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嚴琦。”父親輕喚母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