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是福在醫院堅持了十天之後,撒手塵寰。雖說這是預料中的結果,我還是有一種要崩潰的感覺。
看著吳是福的哥哥和弟弟將吳是福的屍體抬出醫院,想著以後再也看不見這個人,我的眼淚嘩嘩直流。
在吳是福住院的十天裡,我抽了個時間把吳是福的家裡人叫到一起,將我向吳是福借了三萬塊錢的事做了詳細的陳述。
我這個行動將吳是福全家人都感動了,因為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知道吳是福借錢給我這件事,何況還是這麼大的數額。
但是我卻坦然得很。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壓根兒沒有想過,也不會這麼去想——把所借的錢款賴掉。
我主動與吳是福家裡人說清楚債款的事,無形中給了自己巨大的壓力,若是吳是福在,債款慢慢還,倒沒什麼,只要吳是福不急用,他就不會催我(其實,就算急用,吳是福也不會向我催債),就像過去的三年裡, 我總共才還了吳是福五千塊錢,吳是福去世,我就不能這麼還債了。我向吳是福家裡人承諾三年還清剩下的債務。雖然吳是福家裡人一再說不急,但我知道,這已經是最長的期限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近乎於麻木了。可那些債務逼得我要去闖,要去想辦法,否則單憑民政局發給我的那點工資,怎麼也不可能三年還清債務。
我不是沒有想過向齊正禮開口。我相信只要我開口,別說三萬,五萬七萬齊正禮也會捧給我。可是,我怎麼能開這個口呢?齊正哲的鉅額醫藥費,齊家的所有開支都是齊正禮在支撐!
思前想後我決定去擺地攤。
哥可能會問我,那麼多事情可以做,為什麼偏偏選擇擺地攤。也許是去上班的路上總是看見一些人擺地攤吧(重回陽江第一次看見瘦子,就是瘦子一夥人在追趕擺地攤的人),當然,本質原因是,擺地攤簡單易行,成本低,風險小。
我這種高債務的人做生意最怕的就是風險。能做的也只能是小本生意了。
而我白天工作這一性質決定了我只能去擺夜攤。
一想到擺地攤,我心裡就瘮的慌。這可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去做啊。雖然曾經有過一段乞討的日子,可從那以後我過得都很順暢,也壓根兒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去擺地攤。糾結了好幾天,我還是豁出去了。這是沒辦法的事。你不得不去做。既然是非做不可的事,再猶豫也沒有用了。
現在還很清晰的記得那個夜晚,月亮格外明亮,那巷道里的路燈也格外明亮,我把批來的小物件擺在弄堂口,便忐忑不安的等待。
走過的行人總是往我這邊看,他們或許是感到詫異吧,也可能是不經意的掃視,可就是沒有一個人走到我身邊來問詢。
我整整等了一個小時,依舊沒有顧客問津。我內心焦急又沮喪。若是如此,我豈不連本金都賺不回?
我不甘心!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也就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哥你相信嗎?我竟然吆喝了起來。
起初我的聲音卡在喉嚨裡,細弱蚊蠅,喊了幾遍之後,聲音便響亮了。你還別說,我一吆喝,果真有幾個客人來光顧了。是幾個女生,她們在攤子前蹲下來選了很久,終於相中了一件手飾品。她們每人挑了一件。
拿到第一筆資金我說不出有多高興,信心陡增,便更有激情的吆喝著。之後就接二連三的有人來光顧了。看著小物品一件一件銷售出去,我心裡充滿了愉悅,暫時把痛苦拋在了腦後。最後等到我決定收攤的時候,我猛然發現女兒郝佳竟然躺在地上睡著了。我一下子愧疚難當,把郝佳抱在懷裡,一個勁的對她說抱歉。
其實,哥,今天經歷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擺地攤擺了一週之後那些小混混就來找我麻煩了。我嚇得渾身發抖。他們痞裡痞氣的樣子,他們各色各樣的髮型,他們那猥瑣的神情,都讓我不寒而慄。我儘量和他們周旋,以訴苦的方式請他們照顧。可這些人你越表現的卑微他們越張狂,有一次甚至對我動手動腳,我不得已大聲呼救。郝佳也被這種場景嚇哭了。好在這些混混還是有點顧忌我的呼救,拿了想要的東西揚長而去。我只有忍氣吞聲。
混混們第二次來的時候,我便換了一種態度。我熱情的招呼他們,主動請他們選他們想要的東西。這一招還是有效的。他們拿了東西 便不再為難我。我也想通了,他們拿的都是一些小物件,不值幾個錢,權當是交保護費了。
可誰想今天他們竟然相中了這麼貴重的物品,不得不和他們理論,爭吵,不想,這樣的理論爭吵引起了你們的注意。
所以,從這個角度講,哥,我還真得謝謝這些流氓地痞,如果不是他們故意搗亂,如果不是他們對我這麼張狂,就不會引起你們的關注,說不定你們就不會往我這邊走。你不是說你們要去泡腳嗎?去泡腳的地方也可以往另一側走的。所以,如果我這邊風平浪靜,你們哪會注意我這種不起眼的地攤呢?而如果你們不關注我,我們又怎會相見呢?你說是不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