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語氣越發嚴肅,有人開始漸漸鼓起了掌,那掌聲力道很輕,動作很慢,聲音難聽。
接著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無數嘲弄掌聲組成了這一次晨會最荒謬的合奏。
“張麗娟帶的學徒下週轉正。”主任又說,“全線工人五十塊錢獎金,剩下的人好好幹,想要錢,指標就擺在那裡,沒人攔著。”
聽到「學徒轉正」,張芳身邊的幾個病友伸手拉住了她這個病毒源頭,隨後露出「太好了」的神情,像是她終於得救了。
而其餘眾人又開始傳來嘈雜的竊竊私語聲,我一句都聽不清。
雖然不知道內容,但我也大概可以猜測一下。
他們說“車間主任對張麗娟這麼好,怕不是也有一腿吧”。
他們說“二奶還能有獎金,真是沒天理了”。
他們說“靠勾搭別人上位,也有臉在車間裡待著”。
他們說自己不太舒服,可能需要就醫。
可他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獎金嗎?
我雖然身為組裝流水線的最後一環,可是小到焊介面,大到電路板,所有的相關知識我都爛熟於心,我只是用他們患病的時間強化了自身。
只要他們想,他們也行,可他們得先把自己治好。
車間主任再次皺著眉頭掃視過眾人,目光如同音量鍵一般,將掃過的地方靜了音。
隨後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你們要是有啥問題嘛,現在就給我大大方方說出來,在下面說話算啥本事?如果明天晨會我還見到你們這個態度,每個人扣一百。”
這句話的力度應該是這次晨會最重的,再也沒有人敢出聲說話。
車間主任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秘書:“今天說的話都記下來了嗎?”
“記下了。”秘書點頭道。
“好。”車間主任從手中抽出一張表格,伸手遞給了他,“把今天表揚的公示信先張貼了,其他人有沒有啥要說的?我現在給你們機會說,過了今天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這種領導的威懾性發言這些年我聽了很多,他們並不想聽到員工真的反映問題,只是想將問題壓緊、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