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喬煊淡淡道:“難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會變成像傅仁久一樣昏庸無道的督軍嗎?”
童昱晴猛然抬頭看向他,他的眼波沉靜如水,卻令童昱晴心生悸動,“你……你不會的……”
白喬煊問道:“為什麼不會?我也是人,是人就會有行差踏錯的時候,你能保證我永遠不犯錯嗎?”
童昱晴無法回答。白喬煊又道:“如果你不能保證,就聽我的話。”
童昱晴無奈地問道:“我回不回來,和你犯不犯錯有關係嗎?”
白喬煊想都未想便答道:“當然有。只要有你回來的一天,我就不敢稍有鬆弛,更不敢犯錯。因為就算有一天我心中沒有江山,沒有萬民,也不會沒有你。如果你已不在乎蒲炘州的百姓,也沒關係。有一句諺語,叫作今日事,今日畢。我再接一句,今生情,也當今生止。不要告訴我你還有來生,你的來生難道不要留給子汀嗎?”
童昱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可駁,白喬煊繼續說道:“今生的糾纏已經夠了,我不想再拖到來生。所以,你必須回來,不要讓我留有遺憾,化作厲鬼,糾纏你到下一世。”
童昱晴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一處可辯,“可我怎麼知道四十年後我是不是還活在世上?就算活在世上,又是不是還能走得動?”
白喬煊顯然早有準備,直接說道:“四十年後,你才六十五歲,我一個六十八歲的老頭都有信心趕到此處,你沒有信心?如果你沒有,那你就把我的話當作命令,你必須活到六十五歲,而且身體強健,走得動路。還有……”
童昱晴更是驚訝,“還有?”
白喬煊接道:“當然,最後一點才是最重要的。你一個人回來可不行,你還必須帶回陪你走過半生的那個人,讓我看看,到底是哪位仁兄,這麼有本事收了你。”
童昱晴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不可能,我不可能再嫁人。”
白喬煊問道:“如果,這是子汀的遺願呢?你也會告訴他,不可能嗎?”
童昱晴震驚地看向白喬煊,喃喃問道:“你說什麼……”
白喬煊重複了一遍,“這是子汀的遺願。他要我在他走後好好勸你,讓你早日放下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他希望有一個人,替他疼你愛你,希望你兒女成群,子孫繞膝。這些話,我本該在五年前就告訴你,可家裡家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就一直沒有心思與你說。如今你就要遠行,再不說就來不及了,所以我特意趕來,告訴你他最後的願望。”
童昱晴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串一串打溼了她的衣襟,“子汀……”
白喬煊等她情緒漸漸平復後問道:“你是想出去,自己去找那個人,還是留下來,讓我來為你找,你自己選吧。反正我是一定要完成對子汀的承諾的。”
童昱晴抽泣著道:“我求你……不要逼我……”
白喬煊知道感情的事強求不來,便退了一步,說道:“好,我不逼你一定要嫁人,總不能讓你為了對我們的承諾,委屈了自己吧。我只要你答應我,如果有朝一日,你遇到了一段良緣,你拒絕他的理由,不能是子汀。就算這個世上再不會有人比我更懂你,也再不會有人比子汀更愛你,你也不能放棄愛人和被愛的權利。這個要求,總不過分吧?”
童昱晴以手覆面,在心裡默默問道:子汀,這真的是你所期望的嗎……
回答她的仍是那張溫潤如玉的笑臉,童昱晴了然,努力擠出一個字,“好……”
白喬煊欣慰地笑了起來,用力抱了抱童昱晴,又指著蒲江說道:“那就說好了,四十年後,我在這裡等你們回來。蒲江為證,你歸來之日,即盛世之時!”
童昱晴心有所感,嘆道:“遇見你,是我的命;遇見子汀,是我的運。如今子汀已經不在,我只願你一切安好。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等到我回來的那天。”
白喬煊笑道:“一言為定,一路平安。”
童昱晴踏上甲板,倚在欄杆上,靜靜地看著白喬煊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他變成遠處的一個小點,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喊道:“再見!”
童昱晴察覺到身後有一個人默默注視著自己,便回過頭去……在看清那人的面龐後,她不由愣在原地,半晌後才回過神來,拂去臉上的淚痕,上前見禮,叫道:“子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