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昱晴又道:“今日辛苦你了,趕快收拾收拾,回去陪葉兒吧。四姨娘剛去,她心情不好。”
楊濯頷首,囑咐道:“二嫂也要多保重。”
……
父親的“死而復生”讓童昱晴覺得,自己又有了生存在世上的意義,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倍加珍惜和父親相處的每一天。用童昱晧的話來說,如果可以,姐姐一定想黏在父親身上,一刻也不分開。這一黏,就是五年。童楓毅終究還是因為在那段奔波流離的日子裡積壓下來的病痛離開了人世。不過這一次,童昱晴沒有像上次一樣絕望到崩潰,而是有條不紊地遵照父親的遺願,將童柏毅和年慕馨的遺骸歸葬童氏祖墳。
辦好父親的喪事後,童昱晴拉著剛剛完婚的童昱晧和白嘉茵千叮嚀萬囑咐,童昱晧察覺到姐姐有些不對勁,擔憂地問道:“姐,你怎麼了?這些事情,我們成婚前,你就已經與我們說過許多遍了,今日怎麼又提起了?”
童昱晴淡淡笑道:“我知道我說過,可就是怕你們像維清夫婦一樣,合了又分,分了又合,這幾年一刻也沒閒下來過。以後姐姐不在你們身邊,萬事都要你們自己擔待,你們一定要懂得互相包容,互敬互愛,知道嗎?”
童昱晴說了這麼多,白嘉茵只聽到一句,忙問道:“姐,你要去哪裡啊?為什麼會不在我們身邊?”
童昱晴看向父親的墓碑,悠悠說道:“父母在,不遠遊。父母不在,我們就該為自己的心願而活了。其實早在五年前,你姐夫離開的時候,我就動了離開蒲炘州的念頭,只不過是因為父親,才留了下來。如今父親已去,你們也有了你們自己的家,我已經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裡了。”
童昱晧急道:“可你一個人在外面,我怎麼能放心?”
白嘉茵也說道:“是啊,留下來吧,姐夫已經走了五年,你也應該早日放下過去。人不能永遠停留在過去。再說,我哥也不會讓你走的。這事你與他說過嗎?”
童昱晴莞爾一笑,“我們打個賭怎麼樣?這件事,他一定會答應。”
白嘉茵問道:“賭什麼?”
童昱晴回道:“就賭我是去是留。他若答應讓我走,你們便不再阻攔,他若不答應,我便聽你們的話留下來。”
如果說世界上還有誰能連猜也不用猜就瞭解白喬煊全部心思的人,那這個人一定是童昱晴。
白喬煊不但同意讓童昱晴離開蒲炘州,而且聽說此事時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像是早知此事,只問了一句:“你何時動身?”
童昱晴斂眸回道:“大概是十天後,具體時間還沒定好,等我定好了再告訴你們吧。”
童昱晴雖然是這樣說的,但其實她早已訂好了一張三日後從蒲合出發,前往蒲江南岸的車票和一張五日後,從蒲江南岸出發,前往浮宿州的船票。這些年,她已經經歷過太多的生離死別,不想再因為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而動搖離開的決心。
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身旁的童昱晧和白嘉茵倒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童昱晧將童昱晴拉到門外,白嘉茵也在房內勸白喬煊,“哥,你是不是忙糊塗了?怎麼能讓昱晴姐就這樣走了呢?”
白喬煊像是沒聽明白妹妹的話,“她有手有腳,一個人在外面也不必擔心無法生存,為什麼不能讓她走?”
白嘉茵急道:“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我當然知道她一個人在外面可以活得很好,可她這一走,你們兩個可就真的結束了,你捨得嗎?”
白喬煊笑著反問道:“什麼叫我們真要結束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過啊?沒有開始,哪來的結束啊?”
白嘉茵這才明白哥哥為什麼心甘情願放童昱晴走,這世上的愛,有的有始有終,有的有始無終,有的無始無終。他們之間的愛就是這最後一種,無始,亦無終……
童昱晴將自己這些年的大部分積蓄留給覓嵐作嫁妝,只給自己留下足夠支撐到浮宿州的銀兩。她離開時,夜華如水,晚風微拂,她最後看了一眼自己和卿子汀留下過幸福印記的地方,便笑著踏上了歸途。子汀,我們要搬家了,從今以後,我走到哪裡,哪裡就是我們的家……
滾滾南逝的蒲江到了南岸一改先前的洶湧澎湃,恬靜柔和地像一個小姑娘,童昱晴閉上眼睛享受著從江面吹來的清涼的風,心中暗暗說道:“再見了,蒲江;再見了,蒲炘州;再見了,我的家鄉……”
“可你還沒有與我說再見。”
童昱晴如遭電擊,全身僵硬得不能動彈,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