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馬香蘭震驚的是,她要學的那人,顯赫當朝的高相如獨女高佳,母儀天下的高皇后,竟是她同父同母的雙胞胎姐姐。
十六年前,那場大雨前兩日,高相如的妻子汪氏剛剛生產,一胎二女,雙喜臨門。整個高家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高相如第二日便親自抱了兩個女兒前往慈恩寺尋主持大師賜名。
當年的慈恩寺主持元一大師德高望重,備受敬仰,為人取名從不收取任何費用,因此找他取名的人排隊都排到了兩三年後去,有好些人剛剛成親,便先去慈恩寺排個取名字的隊。
元一大師親自為高相如的兩個女兒取名為高佳和高穎,照慣例,在紅紙上寫上新取的名字後,還會為孩子看個前程。高相如興致勃勃的向元一大師求問兩個女兒的前程,因皆是女兒,他也不想著讓她們倆光耀門楣,只求個平安長大,快樂安康一生便是。
哪曉得,元一大師一開口,前半截話令高相如心情高漲,後半句又將他墮入冰窖之中。
“頭一個女兒是福,能為高家帶來榮華富貴,令高氏一族再上一層樓;第二個女兒是災,高家的福源至她手裡毀於一旦,萬丈高樓瞬間灰飛煙滅,從此高氏不再大周朝堂之上。”
高相如抖著雙手,看著襁褓中兩個睡得正香的女兒,顫抖著嗓音問元一大師:“這……這……大師,可有解法?”
“將她帶離京城,越遠越好,最好永不再回京,方可避免。”
出了大殿,高相如猶豫再三,念念不捨,終是將懷裡僅僅只抱了兩日的小女兒高穎交給了寺院裡的小沙彌,讓他尋一戶外地來京的好人家,最好是老家離京城山高路遠,今後幾乎不會再來的人,將小女兒送給他們撫養。
因雙胎本就難產,汪氏生下兩個孩子血虛氣弱,高相如生怕愛妻受此刺激因此一直將此事瞞著,只是紙包不住火,待汪氏出月子後,甫一得知此事,當下便暈了過去。這一暈,便再沒好起來,拖著病體在床榻上纏綿了兩三個月,就此撒手人寰。
高相如愛妻如命,獨自將女兒撫養長大,如寶珠一般捧著愛護,亦未再續絃,直到高佳亭亭玉立,成為皇妃,成為皇后,母儀天下。
馬香蘭有一個雙胞胎姐姐,有一個如此了不得的身世,卻被父母親族拋棄,若不是命大賤養著長到如今,只怕早已籍籍無名的死了。馬香蘭如同五雷轟頂,原本的欣喜與滿足統統化為了無盡的嫉恨和怨毒。
帶馬香蘭來京城的人,毫不掩飾的將曾經的事告訴了她,他們要的就是馬香蘭的恨意。
這一切本就是她該得的,可高家人卻將其剝奪。馬香蘭恨高家,也恨高佳,恨她們同胎不同命,恨自己替高佳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只要馬香蘭恨了,那下一步棋才能好好的走下去。
……
“我確實是照著他們的計劃,一步步走了下去。”高太后冷冷笑著,衝眼皮底下的堯王到,“按照他們的心意,除去了皇后高佳,除去了高氏一族,甚至坐到了太后這個位置上來。”
“不知皇上是心中對高佳有愧,想要彌補在我身上,還是真的就是憐惜我這個無辜牽扯進來的人,他對我很好,給我極盡的寵愛,比對高佳當初好上許多。”高太后眸光上抬,似乎是在追憶過往,“只是我從來沒有愛過他,我所愛的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娘娘!”歲姑在一旁嘶啞著嗓子喊出了聲。
高太后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介意展現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她心中的憤恨早已在剛剛講述曾經過往時發洩了個乾淨。
當初的恨意一掃而空,留下來的反而是寂寂空虛席捲過她的全身,讓她一時間不知道留在這偌大的宮殿之中,究竟是為了什麼。
剎那中,腦海裡能夠想起的,想要抓住的,竟是當年,揹著豬草簍,站在灼灼桃花樹下,只為看的那一眼白衣少年郎。
她為了富貴,為了恨,丟了愛。有遺憾,卻沒有後悔。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要怎樣處置,我也無二話可說。”高太后面上又恢復了平靜,她似乎早已預見了如今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