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老太太就算來過一遭對我在府中的地位而言也沒有多少的改觀,就比如我依舊穿著半溼不幹的衣裳,餓著肚子飢腸轆轆。
還說是個嫡出的小姐呢,連個近身的丫鬟都沒有。我雙腳踏地地下了床,卻見梳妝檯上除了灰塵便只剩下灰塵,別說頭面首飾珠翠步搖,就是要個束髮的木簪子都尋不到。別無他法,我只得任命地從自己的破衣裳上扯了根歪歪扭扭的布條下來,勉強捆住了散亂的頭髮。
別說,我這頭髮又黑又長,量還挺多,想來這幅身子該是個如畫的嬌豔。
可再嬌豔,總還要吃飯。
我偷偷地溜出門去,這裡是個破落的小院子,連庭中綠植都是低矮難看的灌木,小氣得連朵花兒都不肯種。而如今正是七月流火的天氣,滿院子的萎靡不振,看得我啊是真真的難受。
我的院落是標準的一進的小院落,還好還好,分給了我一間正房。我貼著那長滿了青苔的極有歷史厚重感的石牆往外溜,溜了不知道多遠,路過時偶然一段粗使丫鬟的絮叨聽進了我的耳朵,這對話裡多有“王爺”“二姑娘”的字眼,我琢磨著跟我有關,我便停了腳步留心去聽。
一小丫鬟脆生生地說到:“二姑娘得了皇家越王的青眼,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一人噗嗤地笑了出來,聲音有些尖細地將她給堵了回去:“嘿喲,哪兒講的福氣二字,你還不知道那位越王爺是什麼模樣嗎?”
又一聲音答道:”我倒是聽說了,越王被人成為鬼王,莫非是上陣殺敵太多的緣故?”
尖細的聲音道:“打仗,打仗鬼王倒是一把好手,只可惜了他那副皮囊啊。”
這吊著人胃口的語氣真是難過,連我這個躲在牆根底下偷聽的觀客都忍不住地豎起耳朵。
“十八年前,這鬼王剛剛降生,三道天雷便透過了重重雲霧咔咔地劈了下來,硬是把厚實的宮殿給劈開了一道口子,直接劈到了剛出生的娃娃身上。”
幾個姑娘一陣驚呼:“呀,那王爺竟還生得?”
“生得生得,可惜了,幾道雷沒劈死鬼王爺,倒是把剛生產完的舒妃娘娘給嚇死了。據傳還有種說法,說娘娘是一睜眼,看到了自己被雷劈得血肉模糊的兒子,給活生生嚇死的。”
“被雷劈過的身子,那還叫人的身子嗎?”
那尖細的聲音又道:“所以說最近差不多都已經油盡燈枯了,皇上憐子心切,想著鬼王年十八了還未娶親,便想早日找個生辰八字元合的女子,嫁進王府去伺候王爺。”
一個小姑娘忿忿然:“這哪裡是嫁進去伺候王爺,分明是過去沖喜的。”
我恍惚間覺得自己腦門上貼了八個字:明碼標價,販賣隨心。
“過去就過去,沖喜就沖喜唄,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姑娘......”
我這個不受寵的姑娘也不想再聽這幫幹粗活的丫鬟絮叨,繼續尋路地走去,剛剛貓著腰頂著胃還不覺什麼,如今一站直身子,真的是餓意都在抽筋的胃裡頭打著八卦太極拳,一撞一撞叫人泛著帶著酸味的噁心直衝上頭,讓我有了一點聞到了熟包子香味的錯覺。
沒錯我是失憶了,但是包子味誠不可忘。
我趕忙聞著味就衝著小廚房跑去。
現在是下午,日頭正曬,懨懨得讓勤快的下人也懶惰起來,這膳堂想來該不是某一個院落單個的膳堂,這兒地界端的是敞亮寬闊,臺上擺著的色彩豔麗的粉彩轉心瓶和青花飾紋碗一眼看去就不是凡品。
我趁那幾個廚子轉心做菜的空隙溜了進去,灶上熱了一籠屜的包子,個大胖白,香味能溢位這麼大個膳堂去,我挑了個褶心正點紅的包子,捧著躡手躡腳地出了門,也不知那些廚子是真沒察覺還是裝不知道,竟沒有一人出聲來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