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不信,我失憶了。
若說一人躺在床上,一睜眼是一片黑暗,那鐵定是瞎了;若是一睜眼是一片寂靜,扇了自己幾巴掌都聽不到任何響動,那肯定是聾了。但若是像我這般,睜開眼,燭光暖暖昏暗一片,抬起手,衣裳摩挲吱吱一片,哪兒哪兒都是實的滿的,就腦子是一片空的。
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個兒是誰,只得是失憶了。
旁邊個丫鬟模樣的嬌俏姑娘扶著我起身,輕聲道:“主子可算醒了。”
我腦袋空空,起身時又不知道扯了哪根經脈,痛的我是嘴巴一咧,啞著聲音地脫口而出:“什麼主子?”
不知是我模樣可怖還是這丫頭膽子太小,聽了我的話,她扶著我的臂膀竟大幅度一抖,差點把我扶到床底下去:“主子,您,您......”
她張大了嘴巴半天沒說出一句連貫話來,只是一個勁兒的抖著,這抖靈還從單單的手臂擴散到了全身,可憐個嬌小清秀的姑娘丫鬟,硬生生地給抖成了羊癲瘋。
屋裡動靜太大,外頭有人進來找事了。
那丫鬟聽到了聲音,匆忙行了一禮,道:“凡間日子,小蓮沒法子時時待在主子身旁伺候,還請主子萬事小心。”說罷便穿牆而去,杳無蹤影。
穿牆,穿牆過了......
沒,沒影了......
我覺得我該驚訝的,可是卻硬是驚訝不起來,像是司空見慣了一般。
破落紙糊的門根本就隔不得音,外頭的騷動隨著腳步聲一齊越逼越近,我看著自己一身粗布麻衣,滿頭散發搭在肩上,儀容實在是不便迎客,便乾脆又仰面躺下。
“臭丫頭,鬧出這麼大些動靜,想掀了窩不成?”
我想想就這破落屋子還用得著掀?風大點再連著點小雨就能吹倒了。
門是被踹開的,光裡頭揚起了好一陣子的灰,我把自己翻了個面,抬眼朝門口那邊看,就看到一個肥頭大耳珠光寶氣的女人,錦緞裡好像是裹著一層豬油,我真怕她一根針就被扎漏了油膩。
我虛心求教:“您是哪位?”
“二姑娘這就不認得我了?”那女人帕子一揚,本就揪在一起的緊湊五官竟也能做出輕蔑這種高難度動作,“攀了高枝兒就不認親孃,真真是條白眼狼!”
我驚呆了,這是我醒來後真正意義上的驚呆。
“親孃?”我指了指她勉強能卡住進來的軀體,又甩了甩自己沒啥負擔的小細胳膊,“您是我親孃?”
“哼!”胖婦人似乎並不想解釋,“既然姑娘醒了,就請好好收拾收拾自己的行囊包裹,三日後就要嫁進鬼王府裡去了,再好好過幾日姑娘家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