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天前三十三重天上界混沌曾降下三道天雷,赤黑相亂,條條蘊含洪荒滅世之力,難道......”
我點頭坦然:“衝著我來的。”
文昌星緊張得站了起來,平常向來寡淡的兩條橫眉都狠狠揪在了一起:“劫數可是過了?”他下意識地問出口後自己卻笑了,搖頭肯定道,“自然是過了的,否則你怎麼能好好地站在這兒?”
他眼睛瞥了眼我受傷的胳膊,又嚴謹地補充道:“也不算好好,你缺了塊肉地站在這兒了。”
我不太想與他說笑,這畢竟是個關係我性命的嚴肅話題,於是正色道:“老神歷劫向來是九道天雷天罰劫,待到歷劫完成便能生出神格,共享天地壽命。我這次的劫數來的蹊蹺,首先我神格已成,哪裡還會再有劫數?”
文昌星早就忘了剛剛滑天下之大稽的言論,認真打臉地說到:“老神劫數自與我們這些從下界爬上來的神仙不同,可也不一定說是一定只有一次。”
我不服氣:“媧皇炎帝,也不過只歷一次雷劫。”
文昌星悠悠說道:“這兩位聖人若是也活到了你這歲數,保不住也得再歷一次劫數。”
我心裡有點氣,這是說我老,這是說我老嗎!
我悶著氣繼續說道:“倘若如你所言,這雷劫過了也到罷了,無非是受些皮肉之苦,多挨幾道傷;可自那場雷劫之後,我便感覺自身神力如滿杯傾斜,有覆水難收之勢,明顯劫數沒有歷盡,三道天雷合不成數九之數,我這幾日日日推演,發覺只有下界一趟,滾入塵世歷一場凡塵劫,方能圓滿。”
文昌星這個腦子長歪的,他第一反應是:“帝君如今竟也能占卜推演,吾心甚慰。”
誠然之前有先夫護著,占筮卜卦這些我確實不怎麼拿手。
文昌星的第二個反映就比較奇特了,他面露重色,神情複雜地望了我一眼,而後長長地嘆息道:“唉......”
我被他這嘆息的婉轉尾音給驚得頭皮發麻,忙問道:”怎麼了?“
文昌重新做回了石凳上,扭捏得像個姑娘,看出來顧慮很深:“像我們這些分封的神仙,或是肉身成神,或是飛身成神,到底不是天命所顧,所以百年一劫數,千年一輪迴,功德殿上記功德,下一輪迴,依著盤中所記功德,整驗核算,再來判定飛不飛昇,成不成神。”
六道輪迴,也只有功德殿能打通三善道。
“我受封文昌意星君,乃九天司命上神;神位雖是受封於天帝,可我仙體可是功德殿洗禮賜允的,”他嘆了口氣,哀哀說道,“您身為帝君,位列尊位,執掌上天功德殿,我原以為你已經跳出塵世,再入混沌,似先天之聖般與天同壽與地其名,不想你依舊為天所累,有所困囿。”
聽他所言,我亦是心頭有感,世事無常,天機難料。
三十三重天上的夜,是玉盤掛枝梢的靜謐。近身侍女小蓮替我拿了盤糕點,自己乖巧地在一旁給我按摩肩膀,我捏了塊糕點,無所謂地笑道:“有所困囿?我此番歷劫根本不知歸期,若是困囿倒也罷了。”
這話題有些沉重,畢竟涉及命的事。別看成了仙封了神就不惜命,凡人死了,魂魄還能投進輪迴六道,神仙死了,一道雷劈下來,頂多一聲轟隆一聲慘叫,灰塵煙霧散去,渣渣都不剩。
我嘆了口氣,好像在為自己悲哀;文昌星也嘆了口氣,好像是裝著在為我悲哀。
月色濃,濃的像口好不容易從嗓子裡咔出來的濃痰。
文昌星斂袖半掩面,輕咳一聲,好歹打破了這幾乎能擰巴出水兒的尷尬氣氛。
“你要歷哪般劫數?”文昌摩拳擦掌,看起來很是興奮,“我還沒有見識過這所謂洪荒老神才獨有的凡塵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