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廣急了,揹著手,定定地看著他道:“速速道來,休要吞吞吐吐。”
“是。”舍人道:“下官聽到了一些傳聞。”
胡廣道:“說罷。”
舍人看胡廣板著臉,甚是重視的樣子,便再不敢遲疑,忙道:“聽說數月之前,這位狀元公對一些事,甚為不滿,當時也抨擊了幾次,可此後,新政甚急,他因而性情也大變起來,尤其是江西布政使司一案爆發,他便越發的沉默寡言。”
胡廣眉一挑:“他可和同年還有同鄉們說了什麼?”
舍人老實地道:“只抨擊了幾次,此後就搬走了。”
“搬走?只是因為這個,就要搬走?”胡廣追問道:“沒有其他緣故嗎?”
舍人便道:“他的一些朋友私下裡嘀咕……說是……此前也覺得他性情大變,無法理喻,可現在聽聞他辭官,反而猜測到了一點原因。”
胡廣接著問:“什麼原因?”
舍人遲疑了一下,才道:“想來,想來可能是……他早已對朝廷有些不滿,尤其是當下廟堂中的情況,所以……辭官……而之所以此前便避人,不再與同鄉和好友們打交道,極有可能是……他早就下了這個決心,一旦高中便辭官,藉此機會,表達自己對朝廷的不滿。但又怕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牽連自己的同鄉與故交,所以才疏遠他們。”
此言一出,三位內閣大學士驟然之間,臉色變得有些複雜,顯得五味雜陳。
這可是狀元,一個狀元辭官,本就要鬧得人聲鼎沸。
若當真是因為對當下朝廷不滿,連官也不做了,寧願辭官,甚至可能獲罪,也放棄這大好功名,以及錦繡的前程,這個讀書人之風骨,真是世所罕見。
而三位內閣大學士,心思卻不同。
楊榮意識到,這可能又是一場新的風暴。
狀元都辭官,不願再為朝廷效命,可見當下,讀書人與朝廷的隔閡到了何等的地步。
這馬愉,只怕也很快名動天下,只憑其風骨,便足以讓其推到風口浪尖,成為讀書人的典範。
而胡廣卻為之可惜,他依舊還是覺得,這個年輕人過於魯莽,為此而犧牲掉了大好前程,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
“有這樣的讀書人,聖人之道怎麼會斷絕呢?”胡廣紅著眼睛,禁不住搖頭感慨道:“堅持己見,不為名利所動,我不如也。”
金幼孜一向沉默,此時也不禁動容,幽幽唸叨:“哎……太可惜了。”
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之所以可惜,對於文淵閣的人精而言,他們是可以海納百川,接受年輕後輩們的一些不理智的,畢竟誰都年輕過。
哪怕他們知道馬愉所為,顯得無比的幼稚,可內心深處,似乎又不免為這個晚生後輩的勇氣所折服。
於是,三位大學士一時間都默然無語。
舍人則是六神無主地道:“現在該怎麼辦?吏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