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只覺得遍體生寒,忍不住道:“人之貪婪,竟至於此?”
張安世倒是顯得平靜,道:“姐夫,這叫做近水樓臺先得月,還有一句話,叫兵貴神速,做事早一步,和遲一步,是完全不同的。新政這麼大的利益,怎不教人垂涎三尺?只是從前沒有機會,現在機會來了,怎會有人肯放過?”
“這就好像那些反賊一樣,造反能否成功且不論,可在成功之前,大家就要埋在一起,先商量好,誰是丞相,誰封王,誰做將軍,成了,大家就都是王侯,敗了……就是身死族滅。”
朱高熾揹著手,似在思索著什麼。又渡了兩步,才又道:“這些事,父皇知道嗎?”
張安世笑了笑道:“陛下現在還不知,不過大抵,也曉得……一些。錦衣衛這邊,也只是探查到了一些隻言片語的訊息,畢竟……不敢探查太過,免得打草驚蛇。”
朱高熾微微低垂著頭,幽幽地道:“現在有人將餅已經分出去了,那麼……他們不趕走也不成了。”
“是。”張安世甚是肯定地道:“所以明日……他們必要魚死網破。”
朱高熾深吸一口氣,才抬頭看著張安世道:“本宮知道了,本宮……倒要看看,他們打算……如何魚死網破!”
張安世道:“錦衣衛……也已預備好了,就等陛下摔杯為號。”
…………
夜深。
金府。
金幼孜端坐在內堂裡,慢悠悠地拿著茶盞喝著茶。
他一宿未睡,眼睛佈滿了血絲,時不時看一眼外頭烏黑黑的天色。
陪著他枯坐的兒子金昭伯見狀,此時忍不住道:“爹……您……”
不等他把話說下去,金幼孜便擺擺手道:“陛下大行,不免讓人黯然。無妨,老夫的身體,總算還好,待會兒,等天要亮了,就該要入宮覲見了。”
金昭伯看著臉上略有幾分倦色的金幼孜,不甚放心地道:“可是父親您這樣,身子吃不消的。”
金幼孜則是朝他一笑道:“放心吧,為父心裡有數。你還是要預備功課,無論如何,來年春闈,總要金榜題名,我們金家,才算是揚眉吐氣。為父老了,這麼些年,也沒有過問你們幾個兄弟的事,這都是為父不好,幾個兄弟之中,只有你學問最好,令為父倍感欣慰,你更要再接再厲。”
金昭伯默然,他低著頭,想說點什麼,卻欲言又止。
金昭伯其實很想談一談眼下的朝局,可他之前開了許多次口,父親卻都顧左右而言他,不希望他摻和進去。
於是金昭伯道:“父親,阿舅他……”
金幼孜便看著他道:“他怎麼了?”
金昭伯帶著幾分憂色道:“我聽聞……阿舅在外頭……成日與人……兒子有些擔心。”
金幼孜表情平靜,只是頷首道:“由著他吧,他一直都是個糊塗人……”
金昭伯卻道:“前日,他尋兒子,說是要給兒子……購置一個大宅……還說……”
金幼孜道:“你接受了沒有?”
“兒子不敢接受。”金昭伯道:“兒子志不在此。”
金幼孜露出欣慰之色,微笑著道:“沒有接受就好,你的行為,令為父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