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胡廣那個傢伙,朱棣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他沒想到,這個傢伙竟窩囊到這個地步。
教他賑濟,徒勞無功,還惹出這麼多事,此人根本沒有任何獨當一面的本領。
卻沒想到,張安世竟道:“正是胡公,臣暗中,聯絡了胡公,胡公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只是……他想要亡羊補牢,卻已為時已晚。所以臣便請人,親自去與他密談,最後制定出了一個方略,便是請周舉人這些人入甕。”
“陛下,這些賊子,損失慘重,臣在想,這些人在各州縣,畢竟樹大根深,一旦狗急跳牆,必然要惹出大事來。”
朱棣點頭。
這是實情,為何歷朝歷代的皇帝,都不得不與豪強和士紳們共治天下?
本質上是山高皇帝遠,可這些動輒在地方上經營了上百上千年的家族,盤根錯節,一旦朝廷傷害了他們巨大的利益,他們必然會想辦法,製造各種亂子,甚至引發災禍。
張安世這時候又道:“所謂堵不如疏,與其讓他們狗急跳牆,鋌而走險,那麼不如讓他們統統都來京城。可如何使他們來京呢?若是沒有勝算,他們斷不敢來的。因此胡公的作用,便顯現了出來,他有巨大的聲望,擺出一副願為他們做主的樣子,暗中聯絡授意他們,只要來京,朝中諸公必會對他們滋生同情,會給他們一個公道,如此一來,便算給了他們一個巨大的希望,這才有了他們進京訴冤的事。”
朱棣:“……”
朱棣的老臉,在抽搐著,聽到這裡的時候,其實早已明白怎麼回事了。
朱棣已算是老狐狸,可老臉幾番抽搐,終於,還是有些繃不住了,手指驚慌失措的周舉人人等道:“張卿所言的是……來京城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那些賊子準沒有錯?”
周舉人下意識地喃喃道:“不,不是……”
他瑟瑟發抖。
誰能想到……這一切……竟是個騙局。
什麼法不責眾,什麼你們放心,包在老夫身上,老夫乃文淵閣大學士,朝中袞袞諸公,早已對張安世這樣的行徑不滿,只要入京,對陛下曉以利害,陛下必要揮淚斬馬謖。
這……都是騙人的……
這一切,竟是胡廣與張安世聯起手來,糊弄的鬼把戲。
得知這個真相,當真是比得知自己被張安世所謀害還要震撼。
一時之間,有人覺得自己的資訊量接收的實在過大,以至於整個人,實在難以承受,當下,這周舉人身後一人,眼前一黑,直接吧嗒一下,人栽倒在地。
張安世只瞥了一眼,便繼續對朱棣道:“陛下實是聖明,沒錯,只要是來京城的,都是囤貨居奇的賊子,絕沒有一個冤枉的!”
“陛下……這裡是胡公的一封奏報,希望臣轉呈陛下,陛下一看便知。這裡頭,都是胡公暗中蒐羅到的這些人在府縣裡的惡形惡狀,有列數下來的諸多罪狀,可謂是鞭辟入裡。”
說著,張安世從袖裡掏出一份奏疏來。
亦失哈火速將這奏疏,送至朱棣的面前。
朱棣開啟,裡頭都是蠅頭小字,洋洋數萬言,可見這胡廣在這些時日裡,到底花費了多少的心思。
朱棣只低頭,看著那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字眼。
‘逼人為娼’、‘以升斗之糧,兼併良田’……
看到這裡,朱棣眼眸眯了起來,這眼眸裡,猛地露出了殺意,濃眉沉了沉,才道:“朕萬萬沒想到,張卿此番有賑濟之功,還有討賊之勞,一個手段,卻為朝廷辦了這麼多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