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張安世的身份就不一樣了。
這張安世幹這事,乃是陛下的家事,再怎麼樣,太子和皇孫也不會見怪。
你若讓旁人去試一試?只怕還沒幹,就被人誤認為這是居心叵測,砍掉腦袋了。
所謂智子疑鄰這樣的道理,誰不知道?
朱棣而後踱了幾步,他內心正振奮著,繼而又想起什麼,看向周舉人人等,虎目一側,狠狠地盯著周舉人道:“爾等在災年囤貨居奇便罷,既是貪婪至此,如今卻被張卿所謀算,若是願賭服輸,朕倒還敬爾幾分。現在偷雞不成,竟敢聚眾來京鳴冤訴苦,栽贓構陷,可知罪嗎?”
周舉人人等,已是如晴天霹靂一般,一個個心中恐懼不已。
實際上,他們已經明白,到了這個份上,自己算是徹底完蛋了。
之所以完蛋,不是因為他們的道理站不住腳。
周舉人這樣的人都是人精,而且論起講理,他們讀了一輩子書,卻有的是道理給自己辯駁。
說難聽一些,真要論罪,周舉人人等,還真不怕一個張安世。
可他們卻明白,現在所謂的道理,所謂的口舌之辯,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這張安世賑濟了百姓,讓宮中大賺了銀子,又教朝廷得了人心,更不必說以後還有源源不斷的收益,甚至可能……還得了他們的土地以及災民的人力,修築起了鐵路的路基。
這是基本上,就只有周舉人這些人受傷,而天下所有人都有巨大受益的結果。
說難聽一些,莫說張安世有理,即便是張安世當真罪證確鑿,幹了挖人祖墳這樣的缺德事。到了皇帝的面前,也一定是要維護張安世的。
因為這些巨大的好處,都是建立於張安世打擊了周舉人人等的基礎上。
若是此時維護周舉人這些人,那麼……鐵路的事怎麼算?稅收的收益怎麼算?
似乎還有人試圖想要辯駁一二,想要給自己脫罪。
可週舉人,卻已是臉色慘然,一臉悲涼之色,忙磕頭如搗蒜地道:“草民……萬死,萬死……”
這不是道理的問題,這是直接站在了天下的對立面,站在了皇帝的對立面,和皇帝爭奪數百數千萬兩紋銀的利益!
而偏偏,這普天之下,是皇帝說你有理便有理,說你罪責難逃便有萬死之罪,要殺伱全家,便一個不留的時候。
朱棣此時是氣憤難平,卻又想到了什麼,眼眸微張地看著張安世,道:“張卿……這些人……便是當初朕要你捉拿的賊子吧?”
張安世平靜地道:“陛下,正是……”
他慢條斯理地接著道:“陛下命臣拿賊,臣當時想,若是一個個徹查,這四省的災情如此嚴重,牽涉到的賊子如此之多,若是大舉令錦衣衛四處捕風捉影,勢必會影響災民的賑濟。與此同時,還可能導致這些賊子們得知風聲之後,負隅頑抗,他們畢竟是地頭蛇,在天下各府縣樹大根深,而錦衣衛撒網一般,零星派出緹騎,不但會造成巨大的動盪,且還可能無功而返。”
“甚至,還可能會冤枉了好人,使某些狡詐的惡徒,逃脫法網。”
“於是,臣便做了兩手準備,一面賑濟的同時,高價售糧,這樣的好處就在於,只有這些賊子們囤貨居奇,才會特別在乎糧價,不得不想盡辦法購糧,維持住糧價才能維持他們的利益,使他們遭受巨大的損失。誰的損失越多,誰囤積的糧也就越多,這樣的做法,一目瞭然,也絕不可能冤屈了別人。”
“這其二嘛……”說到這裡,張安世勾起一抹別具深意的笑,道:“這其二,就是請胡公幫了一個小忙。”
“胡廣?”朱棣反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