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道:“說是貧僧若是圓寂之後,便給貧僧燒一個又大又圓的……”
張安世苦笑道:“這個時候,姚師傅還有心情開玩笑。”
“啊……你從前說的話,是開玩笑的?”姚廣孝臉色慘然。
“不不不。”張安世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姚廣孝搖頭道:“貧僧老了,若是染了鼠疫,十之八九,是活不了了。如今也只有這麼一個心願,哎……死且不怕,貧僧就擔心……這一輩子的功德……它兌不成舍利啊。”
張安世:“……”
姚廣孝定定地看著張安世,很是認真地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一定要謹記貧僧的囑咐。”
張安世微微一笑,道:“好好好,若是你死在我的前頭,我一定照辦,不只如此,還要給你的舍利,蓋一座有三十層樓高的舍利塔,要建在山上,嗯……南京城附近最高的山峰上!”
“如此一來,只要天氣晴朗,人們抬頭一看,便能見到姚師傅的舍利塔了,那舍利塔又長又粗,一定會令天下人都羨慕。”
姚廣孝也不禁笑了,挽著張安世的手道:“還是你有良心。”
隨即,姚廣孝又道:“只是貧僧有些不明白,你為何拒絕去北平?”
張安世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為啥,有些想去,可真想去的時候,又捨不得。這京城裡頭,雖是有許多人恨我,卻也有許多人,無論是太平府的官吏,還是錦衣衛的校尉和千戶、僉事,他們都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我的身上,我若去了北平,他們該怎麼辦?”
“哎,這就是所謂的執念,可惜你這樣的年輕,卻不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姚廣孝搖搖頭,為張安世惋惜。
張安世道:“不過事情並沒有這樣糟糕,或許……真的有解決鼠疫的辦法。”
姚廣孝道:“貧僧年輕時,也如你這般,總是覺得,天大的事,也總有辦法去解決。可後來才慢慢明白,這世上有些事,只能聽之任之,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張安世立即道:“姚師傅你竟是白蓮教的餘孽……這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便與白蓮教有關。”
張安世對這話很耳熟,他記得上輩子電視劇裡,明教就將這話掛在嘴邊,當做口頭禪,而明教乃是白蓮教的變種,沒想到姚廣孝濃眉大眼……竟……
姚廣孝像看智障一般看著張安世,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白蓮教?這難道不是莊子說的話嗎?雖說貧僧拿道人的話,是有點愧對佛祖,可這與白蓮教有何牽連?張施主是不是剿白蓮教,剿得邪怔了?”
“是嗎?”張安世有些尷尬,便忙乾笑了幾聲,掩飾道:“我只開個玩笑。”
…………
朱棣憂心忡忡地回到了大內。
徐皇后見他如此,知道他煩惱什麼,便起身道:“瞻基安排好了嗎?”
朱棣道:“張安世不肯去北平,說要留在京城。”
徐皇后眉微蹙,隨即吁了口氣,道:“安世忠勇,必是不肯在此時避走。哎……”
朱棣握住徐皇后的手,眼中的擔憂怎麼也掩不住,幽幽道:“哎,若是你也染病,該如何是好?”
徐皇后微微一笑道:“陛下,無礙的……臣妾……能陪伴陛下這麼多年,也已知足了,何況事情不是還沒有這樣糟糕嗎?”
朱棣嘆口氣:“朕還是放心不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