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看著這厚厚一沓的京察,隨手翻閱了一二,不過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主要是資訊量太大了,而後對蹇義道:“吏治若是敗壞,這就是吏部的過失,往後京察,切切不可怠慢。”
蹇義道:“是。這一次,臣也是這個意思,有一些民憤太大的,受了許多的檢舉,臣便命吏部清吏司的郎中去查實,除此之外,都察院御史,還有大理寺的判官,也都協同,這才查實了一些。”
朱棣滿意的點頭:“辛苦了。”
說著,又看向戶部尚書夏原吉:“今歲的錢糧……大抵數目都出來了嗎?”
錢糧是根本。
夏原吉道:“有六七成的賬目,已經核對過了,今歲最令人驚訝的,乃是湖南長沙府,因為江浙和江西等地這兩年發生了災情,可湖廣卻是大熟,其中長沙府的情況最是樂觀,有九十一萬石,遠超了往年的夏糧稅賦,臣記得,去年的時候,長沙府是六十七萬石,前年乃五十九萬石。除此之外,銀稅也頗為可觀,竟有七萬六千兩,也比之前兩年,要多了許多。”
朱棣道:“這長沙知府是誰?”
“姓鄭名錄,是洪武年間的舉人。”
蹇義似乎也對這個人有印象,含笑著補充道:“此人官聲不錯,當初……長沙修築河堤,他也是功不可沒。”
朱棣道:“這樣的能人,要大用,先讓他在長沙府再呆一年,明年入夏之後召入京城,朕要親見。”
“是。”
夏原吉道:“不過總體而言……今年的稅賦徵收……情況,還是不容樂觀。”
朱棣皺眉:“怎麼,相較往年少了嗎?”
“臣對照了前幾年的情況,也只堪堪……和建文二年可比,迄今還未超過洪武二十年之後的記錄。”
朱棣聽罷,顯得不悅。
他揹著手,來回踱步,建文二年……怎麼好比,這建文二年的時候,自己正在靖難,許多地方,根本不在朝廷手上,更別說徵稅了。
“這倒是怪了,洪武年間……國家初定,朕繼位之後,前幾年朝廷還在恢復元氣,倒也還說得過去,可天下也太平了這麼多年……怎的糧稅還少了。”
其實朱棣如果知道,到了後世,明朝太平了兩百年,可稅賦還有登記的田產居然絕大多數時候,都沒有超過洪武年間的錢糧收入,估計要罵娘。
朱棣嘆了口氣:“要查實一下,問題在何處,總不能年年都是天災吧。”
夏原吉道:“是。”
朱棣揮揮手:“好了,下去吧。”
夏原吉打道回府,回到戶部部堂的時候,他心裡還在想著陛下讓自己查實情況的問題。
這事兒……夏原吉也有難言之隱。
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天下初定,百姓們爭相開墾荒地,不少土地都得以徵稅。
可問題在於,這數十年過去,不少地方……土地開始兼併,而有本事兼併人土地的人,往往有本事將土地隱藏起來,這種隱藏,當然不是變魔術一樣把地變沒了,而是憑藉著他們的家世和地位,與差役合夥,在官府登記的田地登記的土地中藏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門道,也是多如牛毛。
可問題就在於……這事……沒辦法清理,總不能像太祖高皇帝一樣,把天下的所有的州縣父母官都砍了腦袋,然後換新的知府和縣令們去理清土地的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