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進門,便大呼道:“饒命,饒命啊,我們沒有犯罪……我們冤枉……”
張安世上前道:“誰說你們犯罪了?”
“官差拿我,可不是犯罪嗎?”
這句話居然很有道理。
張安世笑嘻嘻地道:“老表,不是有罪抓你,是請你吃頓好的。”
這二人蓬頭垢面,戰戰兢兢的樣子,卻不敢貿然答應。
張安世便一面讓人將餅再去熱一熱,一面詢問道:“從九江府逃來的?從前是務農嗎?”
“是,是……務農為生。”一個比較健談一些,含糊不清地用鄉音道:“家裡有兩畝地,可惜……遭災了,沒有米,我見勢不好,早早便跑了出來,若是遲疑一步,不曉得會怎樣。”
看來這位還是一個末日專家。
要知道,要讓一個人見到了風頭不對勁,立即背井離鄉,卻是不容易的事。
這裡頭,可得有許多的決心。
而他們之所以戰戰兢兢,其實是因為他們是流民,官府視流民如罪犯一般。
不過一般情況,大災的時候,也沒辦法一個個約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畢竟律令就是如此,誰能保證,不是有官差故意欺負人,上前以這個的名義刁難呢?
張安世道:“這樣說起來,伱倒是聰明。”
“不是聰明。”這人苦著臉道:“族譜裡,俺太祖是饑荒餓死的,高祖和曾祖也是大災餓死的,我娘也是前年餓死的,我祖宗十八代,餓死的先人沒有一百也有六七十了,到了我這裡,又怎會不曉得這其中的厲害?”
張安世:“……”
朱棣聽罷,既覺得可悲又覺得可笑。
楊榮、胡廣和夏原吉則在旁不斷地搖頭。
張安世乾笑道:“久病成醫,這個道理我懂,一家人都逃出來了嗎?”
“都逃出來了,只有一個小兒,路上生了病,死了。”這人臉上,沒有太多的悲慼,畢竟……這個‘損耗’,對他而言,已是老天爺保佑了。
張安世道:“棲霞這兒,安頓得如何?”
“倒還好,每日施兩頓粥,粥水還算稠,我大兒子現在也找了一個腳力的活,能得一些錢……就是……這要入秋了,怕是到時候天寒,只怕熬不過這個冬。”
張安世大氣地道:“這個不必擔心,住的地方,未必能立即給你們安置得很妥當,可是……受凍卻是不會教你們受凍的,到時我教人給你們發煤,再給你們添幾件襖子,想辦法加一些被褥。”
“啊……”這人一臉詫異,臉上的愁苦,少了七八分。
張安世道:“來來來,蒸餅來了,快來吃。”
熱滾滾的蒸餅送到了這二人面前。
可這人卻沒動。
張安世道:“吃呀,快吃。”
張安世願意為這人會餓的厲害,看到吃的也該是忍不住了,可這人依舊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