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福已是主動請纓:“臣願為陛下先鋒。”
這些日子,他是沒有睡過一天的安生覺,他那傻兒子,總是在作死的邊緣徘徊。
丘福真的累了,心很累。
朱棣頷首道:“此事……再議,先等訊息吧。”
丘福默默嘆了口氣,就道:“臣只怕……已是凶多吉少,安南人狡詐,誘敵深入,偏偏……哎……”
兵家而言,這是死地,朱棣靖難的時候,遇到過許多險象環生的情況,卻也絕對幹不出一頭扎進對方佈下的口袋裡的這種事。
他只能嘆息,對丘福道:“倘使真有這個萬一,丘卿家節哀吧。”
丘福卻道:“陛下……”
他本想說節哀,但又覺得晦氣,於是耷拉著腦袋不言。
朱棣道:“朕欲親征,諸卿怎麼看待?”
解縉不言。
倒是胡廣和楊榮二人皺眉,他們想說點什麼。
戰爭對於他們而言,並非是好事,數十萬人馬啊,這麼多的青壯,拋棄生產,國家的錢糧像流水一樣的流出去。
而且幾乎每一次戰爭,都會引發地方上的人力緊缺,因為壯丁們都被徵發去運輸糧食,甚至作為輔兵作戰了。
佃農不足,士紳們的土地要耕種,往往需要讓出更大的利。
這就引發了天下州縣,幾乎是普遍的反對對外用兵的思潮。
甚至還衍生出了一個反對戰爭的理論基礎。
現在陛下又要加碼,楊榮和胡廣擔心的是,只怕下頭又要鬧起來。戰事若是拖個幾年,可能就成了楊廣徵高句麗一樣的悲劇了。
此時,倒是有人站出來道:“陛下,臣……以為不可。”
眾人朝這人看去。
又是兵部右侍郎陳繼。
陳繼剛剛接任右侍郎不久,此時正是最為春風得意的時候。
他朝朱棣行了個禮,便繼續道:“陛下,不能再打了,安南遠在天邊,且有崇山峻嶺為屏障,朝廷已徵發瞭如此多的軍馬,幾乎讓國庫空空如也。”
“即便陛下,內帑也支出極多,大量的百姓……隨軍出發,他們的父母妻兒倚門相盼,大量的土地荒蕪,來年的歲入,只怕又要減少,將來國庫歲入不足,又難免要將稅賦加諸小民,此等徒勞無功之事……若是繼續下去,臣……恐……百姓怨聲載道啊。”
朱棣冷冷地看陳繼。
陳繼卻是語重心長地接著道:“那胡氏,固然是狼子野心,可畢竟是他國之事,與大明何干?他篡他的位,只要肯臣服大明,亦無不可。可安南雖弱,卻也有數十萬人馬,佔盡天時地利,有山巒為屏,瘴氣為戈,我大明勞師遠征,軍民疲憊,至白鶴江時,已是強弩之末,如何得勝?”
“臣在兵部,與兵部上下分析了安南的情勢,竊以為……此戰……即便是勝,也是慘勝,與其征伐無度,不如朝廷減輕百姓們的稅賦,休養生息,此為上計。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所謂伐謀,即為不戰,所謂乏交,此乃曉以厲害,使其臣服。至於伐兵和攻城本為下策,安南國南北也有千里之地,有城百座,軍民與我大明離心離德,想要制勝,便是再加二十萬兵馬,也需三五年,才堪堪能定這安南。”
“可朝廷付出這麼多的錢糧,死傷這麼多的將士,荒廢這麼多的田地,所換來的是什麼呢?請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