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客棧的住宿條件其實並不好,畢竟此前這裡只是一個小渡口,並沒有什麼大商賈或者京城中的官宦人家來,大家寧願多走幾步至南京城中的客棧居住。
到了次日清早,人聲便又嘈雜起來了,而雪更大了,鵝毛般的大雪片片飄落,覆蓋在大地之上,客棧之外,已是銀裝素裹。
此時,亦失哈匆匆進入了朱棣的臥房,仔細地服侍著朱棣更衣。
朱棣道:“方才樓下似乎嘈雜,是何緣故?”
“來了許多食客,除此之外……除此之外……”
朱棣氣定神閒地道:“又有什麼事?”
“倒是有一些當地的百姓來,聽聞……聽聞……”
朱棣今日格外的冷靜,居然沒罵人,聲音依舊平靜:“但言無妨,無論說什麼,都赦你無罪。”
亦失哈這才大著膽子道:“他們說,聽聞承恩伯的大哥來了,無以為敬,送了一些吃食來。”
朱棣的臉頓時就抽了抽,差點沒忍住想要罵人,終究深吸一口氣,只道:“噢,知道啦。”
等亦失哈給朱棣梳了頭,朱棣道:“那麼就不妨下去看看吧。”
說罷,朱棣帶著亦失哈下了樓,這樓下已有不少食客了,不過另一邊,也有不少人被店小二安置在靠著後廚的地方,這些人都是短裝的打扮。
那小二見朱棣下來,便朝他們指了指,這些人便紛紛上前見禮。
朱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見有人拿雞蛋的,有人提著雞的,竟還有人驅了一頭羊來。
羊看著有些焦慮不安,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咩咩叫個沒停。
為首的一個是個老者的模樣,他紅光滿面,又行了個禮,才道:“昨夜曉得恩人來,我等便想著,恩人與伯爺對咱們有再造之恩,小的們送了一些東西來,還望恩人不嫌。鄙人姓宋,單名一個璉字……”
朱棣看了,見這些百姓個個情真意切的樣子,心裡只是冷笑。
哼,那張安世倒是賊的很,竟派人來演朕。
真以為這樣溜鬚拍馬,朕看不穿?
這樣想著,朱棣便沒給什麼好臉色,冷冷地道:“我與那張安世,可沒什麼交情,你們不要會錯了意,我在此暫住,爾等就不要來叨擾了,帶著東西快走吧。”
朱棣是何等聰明的人,一旦猜到了對方的居心,哪還跟你講什麼臉皮。
宋璉與隨來的人卻是面面相覷。
搞錯了?
咋此前宋十三說的有鼻子有眼呢?
看來可能真搞錯了,宋十三那個渾人。
於是宋璉頃刻間就變臉了,拄著柺杖道:“原來如此,既如此,那麼俺們倒是拜錯了廟,只是你這漢子,好不曉事,老夫好歹也是老人家,我好聲好氣與你說話,你竟這般應對,來,來,來,咱們走,不與這漢子計較,承恩伯說啦,要和氣生財。”
說罷,眾人竟真的一鬨而散,那一頭羊還不肯走,被人拖拽著,就好像要上刑場一般,咩咩個不停。
朱棣聽罷,反而微微一愣,對方翻白眼的時候,朱棣就曉得,這可能真不是張安世佈置的了,如若對方當真知曉他的身份,哪裡敢這樣和他說話?
那他們……竟是當真自發來的?
朱棣低著頭,不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