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低下頭,繼續算賬,嘴角露出一抹無聲的笑容,聲音卻平常道:“你是你,我是我。”
還是上午,魁星樓這種頂尖的風流場所,一樓大廳也沒見多少客人,而二樓的多數雅間,昨夜宿醉的客人多還沒有睡醒。
室內流轉著一股蜜香,甜絲絲的,有些起膩,聽見珠簾“噠噠”作響,又聞一聲笑語,遺玉便放下茶杯,從座上站起來,轉身便見一襲橘衫**半抹的女子撥簾走進來。
“呵呵,今兒是吹什麼風,怎妹妹有空想到來尋我?”
“楚姐姐,”遺玉回以一笑,便被楚不留走過來拉著坐下,上下打量她一遍,親暱地整了下她的衣襟,道:
“你幾次來都是男裝,頗顯清俏,這換上女裝,又是一副美人模樣,你生的好,可莫要浪費了這皮相,前幾日從洛陽送了一種新鮮的口脂過來,特意捎帶給常來的幾位夫人們,是頂好的脂粉師傅用花汁調的,我送些與你試試,若喜歡,日後只管來我這取。”
兩人滿打滿算,見過四回,可楚不留這般親近的態度,卻一點都不做作,遺玉目裡輕閃,眼裡也有了笑,道:
“總拿你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今日便是來回禮了。”
說著,便拿了放在一旁的錦盒,開啟後,裡頭的黃綢布上,整整齊齊地橫著四隻大小不一的瓷瓶,兩隻細頸的,兩隻圓肚的。
“這是?”楚不留疑惑地問道,饒是她心思玲瓏,也猜不出裡頭是什麼。
遺玉不慌不忙地先撿了那細頸的瓶子出來,開啟瓶塞,遞給她,解釋道:
“上次過來,遇上幾個醉酒的客人,在樓下瘋痴,想是這樣的事會常發生,既鬧了場子,又難受了客人自己,這瓶子裡裝的是解酒的丸藥,不說大話,就算是喝了兩罈子的純釀,只要用溫水送服一粒,就不會再有嘔吐感,盞茶後便會酒醒,宿後也不會頭疼乾渴,除了四肢稍乏外,與常無異,日後若有醉的厲害的客人,不妨給服上一粒。”
楚不留一邊稱奇,一邊倒了一粒小指甲蓋大小的藥丸出來,嗅了嗅,又裝回去,思索了一下,揚聲叫來門外一名丫鬟,將藥瓶遞過去,交待了幾句,待人去辦後,先衝遺玉歉意一笑,其中意味,不解自明,又指那另外一對瓶子。
“那這個呢?”
“可便讓我一診?”遺玉道,見楚不留疑惑地點頭,便捏指貼在了她的腕上試探一陣,幾下輕點後,鬆開,又盯著她眼底看了會兒,辨出香粉遮掩下微微的青色,道:
“我上次來,發現你氣色不如過往,必是近來經常飲烈酒,食物又多葷腥,夜過子時才會休息的緣故,所以肝火過旺,肝氣不足,腎氣不固,便會易躁易怒,眼底又生暈,膚脂略燥,瀉而不通,睡常失眠。”
楚不留將驚訝寫在臉上,因遺玉所述症狀半點不錯,“我怎不知你還有這能耐,竟與同安堂的濟大夫說的不差了,不瞞你講,我上個月才尋他診過,寫了一副方子,這吃有一個月了,除卻睡得好了些,症狀卻沒輕緩多少。”
遺玉暗笑,醫館裡大夫的方子,重病症不重藥理,雖說是對症下藥,可有幾個會像楚不留這樣,因為面板變差,就會去找大夫的,既無病患,便無方可尋,給她開的藥,也就針對失眠這一項,這才會讓她吃了一個月,別的都沒好轉。
遺玉拿起一隻圓肚瓷瓶開啟,倒出一粒淺褐色的藥丸,小指甲蓋大小,“你不妨試試我配出來的露容丹,每日早點時候服上一粒,三五日便會見效,這藥丸沒什麼副用,味道略甜,你可當糖豆吃了一樣,記得不要多服便可。”
“多謝你還記掛著我,”楚不留面上帶著謝意,心裡是半信半疑,接過那小瓶又是聞了一陣,是沒什麼特別的味道,就連藥氣都淡的很。
這時候,剛才拿瞭解酒丸出去的那個丫鬟敲門進來,匆匆走到楚不留,拿著那細頸的小瓶子,低頭在她耳邊低語幾聲。
“去將新進的口脂拿一套過來,”屏退了丫鬟,楚不留手裡拿著兩隻藥瓶,低頭看了一會兒,抬頭對遺玉又是一笑,“你這回禮,我且收下了。”
見她態度沒剛才的熱切,遺玉並不在意,山谷半年同蕭蜓那等名醫一起活人試藥,浪費了多少奇花異草,在藥草資源豐盛的六詔一年的日夜藥研不是假的,那厚厚的兩卷藥理手稿也不是假的,她已不是當初那個初入門檻的小藥徒,手上的許多方子,都是外頭不曾見過,不曾聽過的。她對自己製出的藥物,有絕對的信心。
楚不留收好了藥瓶,給遺玉續了杯茶,便提起了另一樁事:“我聽說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問了,若是我道聽途說,你也別惱。”
遺玉點頭,示意她問,就聽她道:說是,皇上下了諭旨,指了你給魏王殿下當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