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把竹葉的倒影拉得長長的,擋在裴悅的臉上,也遮住她雙眸中的湧動。
裴夫人身邊的廖婆子心疼地過來攙扶,“姑娘快別難受了,夫人和老爺一心為您著想,不管您做何選擇,都會全力支援您的。”
裴悅緩緩站直,父親收到訊息,說冀州礦山已死上百人。太子頭一回掌權,顯然有費心思佈局,卻還是被蔣家人暗算,而這只是爭鬥中的冰山一角。
從昨日到這會,裴家人都在為了這場賜婚忙碌,裴首輔一直沒能私下面見皇上,回回都被擋了回來,皇上的態度顯而易見。這場婚事,就沒解除的希望。
裴夫人面色蒼白,精緻的面龐染了抹鬱色,嘆道,“裴家的女兒本不愁嫁,但如今看來,太搶手也不是好事。你父親到處打探,都沒有聽到一二口風。悅兒,方才我們與你說的,不過是現下能想到的兩個選擇,並不是要你急著下決定。人活一場並不難,端看怎麼去活,你不要有太多的顧慮。”
裴悅是家中長女,也是唯一的女兒,打小就備受寵愛,家中爹孃也不是刻板的,對她向來有求必應。
方才爹孃和裴悅說,太子眼看著是個無能的,但勝在仁厚,若是裴悅有心嫁給太子,裴家會全力扶太子上位,未必不能與蔣家和繼後鬥一鬥。還一個是假死脫身,拋了裴家大姑娘的身份,走得遠遠的,去過自在日子,但再無回京都之日,更不可能有承歡膝下的時刻。
裴悅不願嫁給太子,更不捨爹孃,一番苦惱下,不由憤慨落了兩行清淚。
這世道,即使貴如裴悅,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不過裴首輔也說了,婚期定在一年後,或許還會有其他變故,這只是兩個下下策。
裴夫人看女兒還是抿唇不說話,心知女兒心中不甘,又寬慰了兩句,再讓女兒回去。
等裴悅剛走,外邊就有侍從進來傳話,說太子殿下又被皇上罰跪了。昨日才賜婚,今日就被罰跪,打的是太子的臉面,也讓大家看了裴家的熱鬧。
方才侍從礙於大姑娘在,不好進來傳這個話,這會瞧兩個主子面露不悅,忙收回視線,只敢盯著地上的青磚看。
裴夫人長嘆一聲,猶豫了一會,再看向裴首輔,“我覺得,還是不嫁的好。”
裴首輔端坐著沒回答,幽暗的眸子顯露出一絲怒意,隔了好半天,才開口道,“且看太子有沒有命活到明年吧。”
窗外月圓如銀盤,本該是團圓的好節日,可月光籠罩下來,輕柔中又帶了一股涼意。裴首輔擔心夫人身體,寬慰著歇下,裴悅則是站在園子的長亭中,愣愣地看著那彎明月。
碧珠拿來一件披肩,“姑娘,時候不早了,您回去吧。”
“碧珠,我想不明白。”裴悅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想護著太子,還是想廢了太子,虛虛實實,讓朝臣霧裡看花,也讓裴悅看不清自己的未來。
長到這麼大,裴悅頭一回這般困擾。她本是個灑脫性子,不是個會沉浸在苦惱中的人,可賜婚來得太突然,把她從愜意的日子中猛地推出來。
爹孃說的兩個法子,都是無奈之後的下策,裴悅原本明亮的眼神逐漸黯淡,猶如波浪不驚的池水般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