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棠笑問:“覺得我是個面上和善,內裡藏奸,遇事困難大家上,好處自己吞的人?”
王文興尷尬一笑:“倒也……沒那麼不堪。”
卻也沒否認自己以前確實覺得吳玉棠太過圓滑,瞧著和善,心卻不一定就好。
陳景書道:“行了,咱先把這些文章分一分,每人拿幾篇回去看了,明兒再交換討論心得。”
吳玉棠也不糾纏之前的話題,道:“也好,說起來,今晚我去景書那裡,若論社中制藝最好的,我自大說一句,也就是我和景書最好了,我和他先討論個章程出來,明日咱們再細說。”
趙書新則有些遲疑,這些顯然都是帶草社的人,他一個外人又是拿制藝,又是聽技巧的,未免就有些不好吧?
吳玉棠見有一份制藝沒人拿,抬頭就看到了趙書新,立刻笑道:“趙兄拿著吧,咱們大家住在一起,又參加同場考試,誰還避著誰不成?”
陳景書也道:“趙兄拿著吧,榜上名次是各憑本事的事情,何況咱們這裡鄭澐兄顯見是不想看的,正好少個人。”
趙書新遲疑一下,還是道:“好,既然如此,我承各位的人情了。”
說罷也不扭捏,只管把剩下的那幾篇文章拿了,想的也是回去好好琢磨,明日也得說出些東西才好。
到了晚間吳玉棠果然來找陳景書,陳景書這會兒才問道:“我見你有些急躁,是為了什麼事?”
吳玉棠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竟讓你看出來啦?”
陳景書道:“你今日這一番動作,我要是再看不出來,豈不是個瞎子?”
吳玉棠道:“也不瞞你,咱們帶草社是新結的文社,社中雖有你我兩個案首,但到底沒個生員,自然被其他文社瞧不起,人家總有幾個生員在,廩生也是有的,有些文社裡頭還有舉人,我就想著,一時半會兒的咱們是不能有舉人了,但至少這回也考幾個生員回去,若能得案首,就更是一件大喜事了。”
說著指了指自己和陳景書:“咱們倆不管是誰中了案首,帶草社都算有了個小三元,這說起來比尋常舉人還風光些呢,只是院試到底不比其他,想中案首哪裡容易。”
陳景書點點頭:“盡人事聽天命吧。”
心中卻覺得,自己雖參加了帶草社,卻並不甚重視,吳玉棠卻將帶草社放在了心上,他確實比自己更加適合做社首。
這一年六月十六,陳景書準備了許久的院試終於開場。
院試的基本流程和內容與前兩場並無差別,只是嚴格規定了第一場必定是兩道四書題,第二場則是一道五經題和一道策論,且無論是四書題還是五經題,都不可出截搭題,對考生而言,字數和格式的要求也比前兩回更加嚴格,第三場則依舊隨意。
第一場的第一題為‘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這是孟子的一句話,意思是一點小東西也不會給別人,也不向別人索取一點東西。
陳景書微微閉目,腦中將這些日子與眾人探討的內容,以及那吳玉棠找來的那幾十篇文章迅速過了一遍,最後鋪開稿紙,在其上寫道:取與之際,雖聖人不敢忽也……
一篇幾百字的文章卻寫了平日兩三倍的功夫,直到最後一句寫完,竟像是比打了半日的拳還要耗費心神一般,又仿反複改幾遍,這才小心翼翼的抄到卷面上去。
如此頭一場的兩篇文章寫完,竟已經是下午。
這算是陳景書自考試以來,頭一回花這麼長的時間才寫完。
人都說科考熬人,陳景書這回算是真正明白了。
今天的兩篇文章寫完,他竟連步子都有些虛浮,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他這每日鍛煉的都這樣,難怪陳孝祖說每年都有考生撐不住,在考場上昏迷的,猝死的,屢見不鮮。
正想著呢,就見兩個差役用一塊門板抬著一個書生從他號房面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