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錚?”兩秒鐘後,雲同輝喚他。
金錚仍是不出聲,也完全沒有要搭理的意思,只是定定地看著沈何啟,是把決定交到她手裡的意思。
又是好一會的僵持。
“阿姨。”沈何啟垂了眼,湊近揚聲器,“不用了,我和金錚……”
金錚兩眼倏地一眯,在她話說一半的時候迅速關了揚聲器,一手扣過沈何啟的胳膊不讓她走,另一手將手機舉到耳邊接過話頭:“媽。”
“阿錚,啟啟說不用了是什麼意思,你們吵架了嗎?”雲同輝細聲細氣地勸他,“男孩子大度一點,不要和女朋友置氣。”
“我們沒有吵架。”金錚說,“是我們剛剛知道沈何啟單歲不能結婚,所以婚禮的事先放一放吧,不著急。”
雲同輝不信算命的那一套,也搞不懂一向信奉科學的金錚什麼時候開始在乎起這些虛了吧唧的封建迷信,不過畢竟事關兒子的終身大事,謹慎點也沒錯,她出主意:“啟啟明年不可以結婚的話你們可以今年結婚呀,現在才六月,來得及準備。”
“今年的六月八號已經過了。”金錚一口否決,雲同輝當然不能接受他就這樣輕描淡寫把婚事延期,還想再勸,被金錚接下來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媽,今天我帶阿煜出去他受了點傷……沒事你別擔心,是皮肉傷……嗯是我沒管好……”
兩家人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受了傷,雲同輝心疼得不行,在電話裡事無巨細地問了許多,金錚一一作答。
沈何啟等了半天也沒等他這通電話結束,她低下頭聽著,擺弄手中略顯髒汙的小狗玩偶。
電話的最後,金錚再次說道:“真的沒有吵架,別多想。”
“那是28歲的六月八號,還是2歲?”他結束通話電話,沈何啟輕笑,“別說兩年,就是再過二十年,我這個人還是從裡到外都是薄情寡義的細胞,血管裡流的血怎麼捂也捂不熱,永遠都變不成你想要的妻子。裝成一個正常人和大家說說笑笑和平相處是我的極限,我沒有辦法發自肺腑深愛所有你深愛的人——別說你的家人了,就是我自己的家人,我在乎的也就那麼幾個。”
意味不明地對視兩秒,金錚問:“說完了?”
“沒有。”沈何啟咽一嚥唾沫,脖頸處皮肉下凸出的骨節上下滑動,“還有點事,趁今天都一起說了吧,我難得肯跟別人說說心裡話,不知道下一次得什麼時候了——其中一件你已經知道了,舒怡維影片上的那點事是在你們分手之後,她沒有綠你,還是你心裡那道純潔的白月光。沒別的,我就是不想我最喜歡的人在心裡給我最討厭的人留位置,我最討厭她是不是因為她和你在一起這麼多年,甚至不是因為她帶人在人人網上罵我,是因為她害我誤會了你這麼多年。”
“另一件,我飛機改簽那一次是因為原航班有葉洋……”盡管方才在醫院已經叫過這個名字,沈何啟還是解釋了一下,“就是元寶的主人,我為了避開他改的簽。”
金錚的眼神閃了閃,扣在她手腕上的手漸漸失了力。
航班的事沈何啟原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要不是為了金錚她去的z市,她根本用不著經歷那場事故,她更沒有未蔔先知的能力知道改簽的航班會出那種么蛾子。但是看到他打遊戲那麼認真那麼厲害,她沒有辦法停止責怪她自己,如果不是她談了那場戀愛,沒有慫到改簽,他也用不著中途退賽遭到封殺。
她自嘲笑一笑,其實她很清楚現在說這個並不明智,但是這刺在她心裡紮根太久,不拔不快。這訊息的殺傷力被今晚的事一烘托勢必會被成倍放大。何止是金錚,連她自己也忍不住想為什麼似乎所有的糟心事都是由她那段戀情引起。
最後,沈何啟把布偶塞進了一旁的垃圾桶,像贖罪者將祭物獻上祭壇:“謝謝你救它一命,我以後不會再惦記了。我再也不會因為葉洋或元寶給你惹麻煩。”
她轉身要走,被金錚拉住,在她長篇大論滔滔不絕中惜字如金的人終於又開了口:“去哪?”
“回家。”
“我送你。”
“不用,我知道你現在想要冷靜一下。”看他想反駁,沈何啟繼續說,“我也很需要。”
金錚沒有再堅持,松開她,看她快步走開,脊背一如既往挺得直直的。
有清潔三輪小車停在金錚面前,身穿橘色馬甲的環衛工人拉了手剎下車,他要將垃圾箱的內膽取出來,垃圾倒進小車帶走。
只是這個年輕人明明一直在看他,怎麼還擋在垃圾箱前不動呢?
“小官人,讓一下路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