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陽拎著鐵鍬站在不遠處,張著嘴震驚了。
連風都不敢輕易靠近的胥顏此刻卻被內殿裡的泥水濺了個滿身滿臉,風的背後有風神,風是活的,具有靈識。但是這內殿的水離了水源已經變成了一汪死水,且因為近些日子銜陽不斷往裡面填砂,裡面的水已經渾濁不堪,還隱隱散發著一股臭味。
狐九從泥池子裡爬出來,掛了滿身的泥湯,無語地看了眼頭頂上正露著月光的屋頂,心想這乾天殿也太脆弱了吧?果然是年久失修。他可憐巴巴地看向同樣渾身流淌著泥湯的胥顏說道:“神君,我這次真不是故意的!”
胥顏也抬頭看了屋:“銜陽啊,真是辛苦你了,這屋完,拎著狐九就走了。留下後面舉著鐵鍬仰天哭嚎的銜陽。
胥顏拎著狐九直接去了天池,他按著狐九的腦袋將狐九在天池裡好好涮了幾遍,狐九徹底失去了任何的反抗能力。
狐九心想,我不就是濺了您一身泥水嗎,你至於這麼狠嗎?不行,我若是再表現的彷彿鋼筋鐵骨一樣,您日後指不定怎麼對我呢,於是狐九雙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銜陽見狐九昏了過去,便隨手將狐九放到了水池上,然後揪著自己一身黃泥的衣服皺了皺眉。心想,最近放任著狐九竟是自己這個真神倒黴了。
狐九“昏”了半天,耳邊卻聽不見一絲動靜,心想神君這就給我扔這裡自己走了?於是他悄悄睜開眼,剎那間,萬籟俱寂。
月光下的天池,波光粼粼,白色的水霧環繞在四周,嫋嫋綿長,池水中央,胥顏未著寸紗,披散著滿頭銀發,纖薄的雙唇帶著波光的水色,瑩潤的下巴上掛著晶瑩的水滴,他抬起眼,一雙冰清玉澈的雙眸染上層層水霧,帶著晶瑩而迷茫的美感。
狐九不由自主退後一步,他赫然發現自己竟然變回了人形,衣袍的長擺一部分浸在水中,此刻他的所有慌張,所有不知所措,在那人眼前無所遁形。
水中那人伸手抹掉眼中霧氣,再睜眼的時候雙眼像星辰般耀眼,他意味深長地對著狐九笑了一下,說道:“本君清淨了千萬年,沒想到今天栽在了你手裡。”
“神、我、對不起神君,我……我……”狐九雙眼控制不住地往胥顏白皙的面板上面看,他手足無措,話語驚慌,他茫然地,轉身想要逃走。但是突然,腳踝被扣住,隨即他整個人便被拽到了水下。
微涼的池水一下子吞噬了他,無孔不入的異常包裹了他,池水很涼,但是狐九卻感覺到自己身體中散發出了熱,那麼清晰,好像虛幻裡冰牢中鳳絕的感受。
狐九大腦一片空白,他連呼吸都忘記了,任憑自己往水下沉,他看見自己的長發在水中不斷擺動。
胥顏從上面沉下來,抓著他的手將他按在池底,兩人身體中間冒出無數晶瑩的水泡,隨即緊貼在一起,胥顏壓在了他身上,狐九的心差點蹦出來,卻忘記了一切。他的黑發和胥顏的銀絲慢慢糾纏在一起,在水中飄蕩成美好的影子。
胥顏仍然在笑,容貌在水中變得格外不真實又格外地美,他看了狐九很久,伸手在狐九的臉上摩擦,因著池水,那撫摸若有似無,狐九甚至都不知道那手有沒有真的觸控到自己。
胥顏的拇指在狐九的唇上流連了許久,最終他慢慢低下頭,輕輕吻在狐九的唇上。
狐九卻突然驚醒了,他用力推開胥顏,眼中帶著驚恐,他不斷地往上游,但是根本遊不上去。狐九自己跟自己置氣低聲咒罵,傳進了胥顏耳朵裡。
胥顏眼中的溫情逐漸消失,一片冰冷,他走過去,抓住狐九的胳膊將狐九帶上水面。
狐九渾身濕透,長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但是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頭看胥顏一眼,跌跌撞撞地跑離了這裡。
永不該結冰的天池漸漸凝結了一層冰霜,人間一場大雪足足下了三日。
這些日子以來,長白之巔一直風平浪靜,連一個報名的人都沒有,只不過各大仙山卻不約而同地為長白之巔送來各種各樣的下人。那些下人無一例外身材長相都格外地出挑。
銜陽作為守山神將還頗有些應顧不暇,不過好在能上來長白之巔的人不多。大多數的人都只在盤雲階下面活動。
這就累壞了給銜陽傳信的人,就趁著狐九和胥顏在落凰嶺中的那段日子,銜陽將整個長白之巔的一眾生靈都發展成了給他跑腿的,上到妖獸靈獸,下至飛禽走獸無一不和銜陽有著密切的關系,當然就為了這個銜陽的腰包都快掏空了,但是看著每次他振臂一呼都會呼啦一下子出現的無數手下就會覺得豪氣萬千。
白彥和狐九甫一見到這場面,根本沒有忍住互相抱著笑彎了腰,不過事實證明這些飛禽走獸還是有些能耐的。
一開始銜陽還會將那些來自各個仙山的送禮的人事無巨細統統向胥顏通報一遍,一開始胥顏也都聽著,但是都會一口否決,然後銜陽就會興致沖沖地將那些人趕走。後來銜陽再去和胥顏稟告的時候,胥顏就有些不耐煩。但是銜陽秉著公平一致的原則還是會有所報備,直到被胥顏瞪了一眼之後,就再也不敢將這事報告給胥顏,所有人但凡看著像送禮的人一來,就會被銜陽派人給轟走。
所以漸漸地,長白之巔也就安靜下來了。只不過依舊沒有來投誠的人。直到有一日,銜陽揪著頭發糾結了半天,還是去見了胥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