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瑪明鑒。公私分明,那日毓慶宮之事兒子願意領罰,可此乃朝廷政務。廣西不穩,蓋因苗人作亂不服管教之故,朝廷籠絡他們還來不及呢!如果有功不獎,以致苗、滿、漢離心,年遐齡這知府也不用當下去了。”
康熙這才暗自點頭。
恰好胤祚急匆匆從外頭進來給哥哥求情。這些年他們一個出頭辦事,一個善後求情的模式已經非常熟練。故而胤祚張口就說:“皇阿瑪,那天闖毓慶宮是我和四哥一塊兒去的,您別只罰他一個人。”
康熙氣笑,重重把摺子往炕桌上一拍,對胤禛說:“剛剛才說公私分明,求情的就來了。”
胤祚意識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撓頭笑開了。氣氛頓時一鬆。
胤禛早就習慣了皇阿瑪看太子一向是大錯化小,小錯化了,故而把那些百般刁難敷衍拖延的過程都掩去不提,幹脆利落認罪:“其實那天兒子回去細想,膽敢放肆這一回,也是因為二哥素來待我親厚不計較的緣故。”
“嘶。”胤祚捂著腮幫子揉揉被四哥的話酸倒的牙齒。康熙卻滿意地點點頭,放了他們出去,見他跪久了步履艱難,還囑咐胤祚:“老六,扶著點你哥哥。”待他們走遠了,才轉頭朝屏風後頭喊:“出來吧。”
杏黃的衣角一閃,卻是太子來到了胤禛剛才跪著的地方,垂手站定。康熙重重地把茶盞放回桌面上,咄咄逼問:“你也聽到了。你為難老四的那些話,他可有跟朕提起半句?”
太子訕笑著認錯,心下卻是大感不以為然。
康熙瞧出幾分,除了暗自忍氣卻也無可奈何,只囑咐道:“公私分明,這話也是朕想對你說的。老四性子急,不討喜,但是本事忠心卻是不差的。別忘了,唐三藏西天取經還有三個挑擔子的徒弟呢!胤礽啊,胤礽,你將來是真的想做個孤家寡人嗎?”
太子滿口應是,辭了康熙出來走在長長的甬道上,心裡才湧起些微怒意。
什麼公私分明?也就哄哄皇阿瑪罷了。老四分明是和老六商量好了,一個領罪一個求情,壓根兒沒把冒犯他這個皇太子的事放在眼裡。心裡沒有畏懼,老四在政務上自然不必對他言聽計從,可以保著自己的門人了!
太子越想越怒,看著這幾十年不變的紅牆黃瓦也覺得刺目起來。他越走越急,把一眾宮人都甩在身後,結果在臨近禦花園的小道上,卻撞上兩個太監鬼鬼祟祟地從永壽宮後角門出來。
那兩人見了他,唬得渾身一顫。袖子裡攏的一個大紙盒子摔在地上,露出滿盒紙灰來。
太子臉色一沉:“你們是哪個宮的?為什麼燒紙?”
宮裡燒紙是犯忌諱的大事,打殺了都不為過。兩個太監嚇得連連磕頭,趕忙招了:“我們是永壽宮敏主子身邊的人,燒紙是因為……”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流露出更深一層的恐懼,爬上來壓低了聲音說:“這,這永壽宮不幹淨。”
“嗯?”
“真的!”年長些的那個太監左右環顧,嚥了口唾沫,緊張地說,“奴才從康熙七年起就在這宮裡伺候,這宮裡住過的四個主位娘娘,打宣妃算起沒一個高壽的。敏嬪搬進來才兩年,就,就得了癆病了。”
“癆病?”太子的視線越過高高的紅牆,落在永壽宮主殿高高揚起的飛簷上,突然露出玩味的笑容。